直到走出法院大门时,安雅的手还被当事人的母亲紧紧握在手里。
“好了好了大姐,以后安律师就在咱们区法援中心做下去了,大姐你随时过来,都能见到她。”刘宁宁满脸笑容,“打赢官司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就不用说那些感谢的话啦!”
当事人母亲喜极而泣的泪水还挂在鼻尖,混合着蓬乱的白发,一片一片地贴在脸上。
“回去多做点好吃的给孩子,这一场下来,给人折腾的够呛。”终于把安雅从大姐手里救出来,刘宁宁赶忙向已经等在外面的司机招手,“我们就先走了,后面有什么事随时到中心来啊。”
还在发呆的安雅就这么被刘宁宁连推带搡地装进了车里。
官司赢了是在她意料之内的事,但法官当庭宣判无罪,还是给安雅了一个小惊喜。
她在开庭前就知道,此类有争议的案件一般都不会当庭出结果。
但只要能择期宣判,就说明赢面并不小。同样的,作为律师,即使不能实现当庭宣判,安雅也能为当事人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这一切都得益于前一晚,在接到刘宁宁电话后,安雅便马不停蹄地查阅了类似案件的判决文书。
控方在庭上的话并没有错,但他们忽视了一点。就在三个月前,最高法已经对此类案件的审判做了规范,没有无罪判例的产生,并不意味着无罪就是错的。
只是还没有当事人遇到此类事件而已。
又或者也有像今天一样的情况,但最后还是被迫认罪定刑。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足够好的运气,能遇上你这样的律师。”刚坐下,刘宁宁就开始了夸夸模式,“我还想着要抓住机会,害怕那孩子错过一个轻罪。
“没想到,你最后还真能把无罪辩护做成功!”刘宁宁还是有点惊魂未定。
她转过身,用眼神上下打量了安雅好几个来回,终于笑出声来:“你说,怎么就能无罪了呢?哈哈哈哈!”
在以前的工作里,安雅从没机会见到这样的场景。
胜败乃兵家常事,她也不是没有输过案子,但那都是极少数。那赢的时候呢?安雅在心里问自己。
即使是再大的案子,只要到了金都,如果律师处理得好,那都是应该的。
但若是稍有失误,赚不到钱事小,律师再把自己送进去,就不划算了。
所以她从未受到过那些人的夸奖,感谢,或者哪怕一个肯定的眼神,都没有。这直接导致了她在碰见当事人又哭又笑又要下跪道谢的时候,完全呆在了原地。
因为在金都的生存法则里,唯一可以用来衡量价值的东西,只有钱。
感情什么的,都是最没有用的。
“今晚我就连夜把你入职相关的文书手续准备好,明天一早就给上面送过去。”笑完之后的刘宁宁乍看上去红光满面,“但是还有一点,我们可能之前没有聊到.......”
安雅挑眉,表示自己认真在听。
踌躇了几秒,刘宁宁终于下了决心:“关于工资......咱们中心是做法援的,所以只有上面给的补贴,办案子是不能收钱的,这你应该知道吧?”
安雅点点头,法援律师的工作内容和方式她很早以前就在课堂上学过,更别提这些年在业内摸爬滚打,刘宁宁说的这些对她来说都约等于常识。
“安城的人均工资水平也就在4000块左右,小地方,财政也拨不出多少钱。”刘宁宁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但我一定会为你努力申请,至少给你要到5000块一个月。”她就差拍着胸脯向安雅打包票了,“要是批不下来,缺的部分,中心从经费里给你补上,我保证!”
“你别走!”安雅感觉到自己的手再一次被握紧,“我们中心,真的太需要你这样的人了。”
感受着手边传来的触感,刘宁宁的手既棉又软,手心里热乎乎的,让安雅的心里踏实了不少:“刘律,我......”
其实她想说,钱她有,甚至已经赚够了,完全够自己接下来的几十年花。
这几年安雅不眠不休,代理费也一路水涨船高,可那些都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她想要的,在金都,从未得到过。
安雅还是决定直说:“说实话,这份工作能做多久,我还没有想好,但是......”
车子缓缓停下,不等安雅说完,刘宁宁便拉着她,“走,先看完你的办公室再说。”
穿过空旷的大厅,安雅跟着刘宁宁站在一扇门前向里看去。
办公室的空间并不大,装修简单,有古朴的木框窗,是安雅小时候学校里用的那种。窗子是打开的,外面有几颗巨大的白杨树,风把树叶吹得摇摇晃晃,闪落一地星河。
“这是给我的?”看到办公室里唯一的一张桌子摆在窗前,安雅还是不敢相信,“说好的是赢了就有独立办公室,你怎么知道会当庭宣判?”安雅还想再问点什么,但张嘴的瞬间,心下突然明了。
她很难想象,在这栋称得上简陋的小楼里,刘宁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这间办公室。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相信凭她的判断,这场算不上简单的庭审一定会赢,所以便在安雅回来之前准备好了这一切。
“谢谢。”心口涌上一阵热流,安雅突然语塞。
“哎呀,什么谢不谢的,这都是你自己为自己争来的。”刘宁宁的笑声爽朗:“你在电话里说要做无罪辩护的时候,我是挺害怕。但回头想想,这小姑娘蛮厉害,说不定别人办不到的事情,她还真能做到。”
“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配得起。”刘宁宁拉着安雅坐在了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怎么样?舒服吗?咱们区里给法律援助中心的经费不多,但好在地方大,东西我们也尽量置办些好用的,你看看桌子底下。”
安雅俯身,从办公桌下赫然抽出一个折叠床。
“这是我们今年给每个办公室都配备的,中午在食堂吃完饭,还能睡一觉,怎么样,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震惊。
从业这几年,安雅和身边的人都是吃轻食外卖,甚至只吞营养剂也是家常便饭。他们这些人连晚上的睡眠都无法保证,更何况午睡。
在寸金寸土的中环,每家能叫的上名的律所,也只有合伙人级别的律师能有自己的办公室。那小小的一方独立的天地,是安雅在梦里都想达到的位置。
但现在,在离开之后,她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一切,包括身为律师的尊重。
没有性别歧视,没有论资排辈,只要能她做好自己手头的事。但这一切居然最后只能合理发生在一个欠发达的小城里,多少让安雅有点哭笑不得。
她又想起离职的那天,得知努力了几年的合伙人席位只因为自己是女人就被刷下来,荒诞之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离......
安雅像一个游魂般在金都的各个办公室里飘荡,离职的手续一层又一层,多少让她有点晕头转向。
因为不久前才装修过,所有的内部墙体都被换成了新型隔音玻璃。安雅每每走在里面,都感觉自己像是什么奇怪的生物,为了观察和做实验,被豢养在玻璃容器里。
只要有人进来,就能看见这些美丽又无力的标本。
站在部门主管Charles的玻璃墙外时,安雅看见,他正在参加一个电话会议。黑色的八爪鱼扩音器趴在他硕大的办公桌上,超快语速下,中英夹杂的对话不断跳出来。
“婚姻家事部门的营收本季度又下降了,我早都说了应该cutjobs,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能出什么成绩?”安雅大概能区分出那是金都新上任的中国区主管,“还有,今年的企业性别、人种还有那些什么的多元化指标完成了吗?金都已经蝉联中国区最佳雇主十年了,我不希望在我上任之后,有不好看的事情发生。”
“让HR审查一下,那些休产假的,休婚假的,还有正在哺乳期的,paymoreattention,ok?等过了评测再说。”
Charles抬头看见玻璃外的安雅,脸上不悦的表情一闪而过。
她倒也无所谓,只是摇摇头,心里想着这几百美元一片的高级玻璃也并不怎么隔音嘛,还是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
“辞职的事,想好了?”Charles盯着屏幕上待处理的流程,头也不抬地问,“你也不算小女孩了,标的上亿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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