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时便有人上来要带走沈烬,凌酒酒心急之下立刻拦了一把,“等……等下!再等下!”
不行……
她好不容易才将他从原先的剧情里拖出来,不能就这么再让他跌进去。
不能功亏一篑,绝不能让他受钉刑。
她顶着所有人诧异又不解的眼神,上前一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合理一些急急道:“那个……娘!这是不是……太严重了?他,他身上还带着伤呢!而且再说了今天大家在这儿不就是为了处决害我的这件事吗?为什么还要……”
“凌酒酒。”凌云木这时才像浮露出不悦,语气也恍若无情的严厉,“我早也与你说过,正殿之上无父母亲眷,唯师友长幼,你都忘记了?”
凌酒酒呆呆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中之意。她身后的沈烬已然哑声执礼,“弟子……”
“宫主!”凌酒酒直接跪下来,再什么都不顾了急声道:“宫主……弟子求您,饶沈烬钉刑这一次。此事因我而起,再怎么说莫飞澜要害是我,是无辜牵连了沈烬,您就饶他这一次吧……弟子求您!”
沈烬这一次当真意外了,目光不解地落在她身上。
栖星宫主也惊了,讶然看着以额触地的凌酒酒胸口都像澎起一团生气又无奈的火气。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任紫依见状连忙察机观色地上前拉下凌酒酒小声说:
“师妹,宫主此举,自有宫主的道理,栖星宫规早有言明无论何时何地皆以同门师友性命为上,上下一体。沈烬此次的确算违反了宫规,你勿要让宫主难做。”
“可……”
见她被拉开了,凌云木像有些疲惫地阖了下眼,“行罚吧。”
紫微殿广场若说观刑是个比“死”殿刑台更适合的观刑地,因为那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以北斗六星为合体,在内者破不开,在外者也破不进,阵中的一切也都清晰清明。
十四宫上下几近所有弟子都来了,听闻今日是要当众处置先前碧寒潭事件的错失者,望见阵中被悬吊的沈烬纷纷神色各异。
凌酒酒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情,她这一刻却焦灼得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沈……”
任紫依拉住她,悄无声息给她手里塞去一瓶药。
“冰魄散,专治星魂钉后续的伤血灵药,宫主其实早就备好了,只是这一次阖宫上下是第一次出现类似事件,宫主想小惩大诫而已,你千万不要冲动。”
凌酒酒握着冰魄散看了看又看向他忽然不知所从。难道他受钉刑这一关就怎么都化解不了了吗……
当第一颗星魂钉被天刑星君操动穿破沈烬的身体的时候,沈烬当即浑身巨颤涌出一大口血。
血染红了他身上原就破损脏污了的宫服,像染灰的雪地又落了一大片红梅。
他咬死了没吭声,指节狠狠抓住了束仙索浑身绷紧,身上旧日的伤口都有被绷得重新裂开丝丝渗了血。长睫疾颤着,样子痛苦又凄楚。
凌酒酒心脏一瞬像被炸开了扑通扑通地狂响,太阳穴也疯狂发胀,双手疾颤地别过脸不忍看。
身边的任紫依微微拢住她的肩,边为她挡了挡台上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她突然想到了她书里的场景。
当时她文里写着:十七颗星魂钉一颗颗穿透他的身体,他却始终未吭一声。鲜血渐渐将他身上的白衣浸透。剧痛令他的思绪和神念都渐渐开始飘离,他所有的尊严与不卑不亢也都在这当众的一刻狼狈到丢盔卸甲再什么都来不及顾。
死……他在那一刻想的是。
死了就好了……死了最起码就不会这么疼了。
反正他们都想让他死;
反正就算他死了这世间也没人在乎;
他不如就真的死了,也好过这般……
可转瞬,他又想,不行!
他还不能死。
即便要死,他也不该这样的死。
他该带着所有轻鄙他、奸害他、有负他的人去死,他该将所有的苦痛一一偿还,该将受过的痛苦一一加深报复!
沈烬此刻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剧痛令他即便受刑也努力挺直的腰脊都忍不住弯折蜷缩起来,喉里一片腥甜。
疼。
太疼了……
钻心噬肺,撕魂断骨般。他第一次感觉原来疼是真能到恨不得死了。
当第二道来的时候,他想喊,浑身懈怠的力气却根本喊不出来了。
思绪漂浮间他整个身体已经蓦然一轻,身上所有的禁锢解禁落在阵台上,半跪着涌出一口血。
“沈烬!”凌酒酒和任紫依第一时间冲上去。
周围所有人寂无一言,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震慑住了,凌云木看着倒在地上的沈烬也面有不忍,对身后道:“天医星君。”
天医星君立刻上前为沈烬断脉,很快回首恭敬道:“宫主放心,只略伤了本元,性命无虞。”
凌云木这才叹一口气像放下心摆手让人带他下去养伤了。
沈烬半伏身在地上倒着,浑身的力气都仿若被抽尽。他思绪迷离,身上遍身血迹,指尖也沾了不少血污。
朦胧间只能听见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喊着:“沈烬……沈烬!”
这声音平时总是叽叽喳喳的,今天听着却微微像带了一点轻颤的哭腔。
他蹙眉费力张开一点眼睛,影影绰绰地只能看见一个大概轮廓,伸着手似乎想碰他而不敢碰喋喋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凌酒酒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忍不住噼里啪啦掉下眼泪不忍地将冰魄散塞进他手上。
“对不起……”
沈烬朦胧间只觉得掌心一凉,指尖不自觉地轻缩了缩。脸上也微微一滴凉意,像下雨了。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都很想问……她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
凌酒酒没再观后续对莫飞澜的处置,被阿雾和任紫依护着回到了天同宫。而沈烬当即也由七杀宫的人带回去南斗峰了。
而自从当天观刑回来后,阿雾就发觉凌酒酒的精神一直不大好,成日闷闷不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连东西都很少吃。
阿雾猜测她是被吓到了,连连劝:“小宫主,你吃点东西嘛!虽然星魂钉血糊糊的很可怕,可扎得又不是你的身上。你总要吃些东西别把自己的身体也给饿坏了。”
“不想吃……”凌酒酒恹恹趴在床上,精神萎靡,拖长语调,“阿雾,你先出去吧,让我自己静一会儿,好不好?”
“可……”
她一翻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阿雾无可奈何,只好将粥放在她的床头叹息离去了。
凌酒酒这几天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沈烬。
从他在“死”殿刑台开始、到他入天星牢、到紫微殿受审再到受星魂钉……想他面色苍白,骨骼清峭,总是忍不住直挺的背脊却总是被迫弯下去……来来回回头都要炸了。
如果说,她一开始只是觉得不忍的话,这一刻就是突然觉得残忍。
如果自己才是那个最残忍的刽子手,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这个结局?
身后又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凌酒酒毫无声气地闭了闭眼。
“阿雾,不是都让你先出去了吗,怎么又……”
回身,话语登时止住。
凌云木。
凌酒酒呆呆跟她对视了半晌才想起捋捋头发又整整衣襟,坐起来讷讷叫了声:“娘……宫主。”
凌云木的目光黯了微秒,很快柔和笑起来,伸手去摸她的头发,“还在生气?”
凌酒酒却下意识向后瑟缩了一下。
凌云木的手就停在半空中,这一刻脸上神情真的顿住。
凌酒酒望着她忽然微僵的神色心尖立即泛起一点愧疚,只是挽回已经来不及了,张了张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低下头。
半晌,凌云木微微敛正了神色放下手,叹了声,“身居上位者,最难做之处就是这个。”
凌酒酒一怔。
凌云木:“对错要衡量,善恶要分明,是非要公正。犯了错,判轻了,令旁人不服;判重了,令个人心生怨怼;亲者伤情,疏者不忿。分寸之间,毫厘都要斟酌。”
凌酒酒心弦微微一跳。只听她又说:“沈烬之过,是明面摆在那儿的,我没有办法。若他说出个理由也好,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
“酒酒,你可以怪我,但若再来一次,我依旧还是会这么做。作为你的母亲、他的师长,我不想罚这诸宫上下任何一个人。可作为栖星宫的宫主,我不可以。”
凌酒酒默默听着心尖弥漫开一种十分不可名状的感觉,讷讷问:“那如果有一天,我也错了,您也会吗?”
“会。”凌云木说:“不仅是你,即便是我,也会。天下人吾亦矣。”
凌酒酒心跳沉重化开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却又有种无端的欣慰,在心尖五味瓶般地交织。
这才是凌云木。
她的栖星宫主凌云木。
如果她不这样做……那反而不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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