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酒店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将光线折射成无数利剑,刺在颜旭微汗的额角。他松开讲稿,任由那些印着财务数据的铜版纸散落在演讲台上。台下静默如深海,近百名基金经理的目光织成一张冰冷的网——这些人管理着全球十五万亿美元的资产,此刻正用程序化的表情审视着最后一家未上市的中国科技巨头。
"诸位手上的招股书第304页,列着过去五年我们投入研发的金额。"颜旭的声音撞在大理石柱上产生回响,"但纸页装订不了莱茵金属工厂那个零下十五度的夜晚。"
空气突然凝滞。某个角落传来钢笔坠地的脆响,富达基金的亚洲负责人缓缓坐直身体。颜旭记得三年前在同一个酒店,这位以挑剔著称的投资人曾当面撕毁他递交的商业计划书:"你们中国人永远搞不懂什么叫核心技术。"
"当时德国工程师断言我们的芯片无法驱动重型冲压机。"颜旭的指节在演讲台边缘泛白,"七十二小时,我的团队重写了七万行代码。最后测试通过时,施耐德先生——"他看向台下某位白发苍苍的欧洲面孔,"您派来的质监专家,把验收报告拍在控制台上说:这是东方魔术。"
瑞士信贷的席位上响起压抑的笑声。颜旭解开西装扣子,露出内衬口袋边缘泛黄的胸卡——曼海姆地方法院的旁听证。这个细节被摩根大通的分析师敏锐捕捉,在平板电脑上飞速记录。
"专利诉讼最艰难时,我们账上现金只够维持三周。"他的目光扫过前排的秃鹫基金代表,这些人以做空中概股闻名,"对方律师当庭播放我们实验室着火的视频,试图证明中国企业缺乏研发稳定性。"
宴会厅角落的冰桶突然碎裂,侍应生慌忙擦拭的声响中,颜旭提高声量:"但诸位应该记得招股书附录里的火灾鉴定报告——那是人为纵火。"他停顿片刻,等待翻译器同步完成,"纵火者是通天集团雇佣的商业间谍,现在正在汉堡服刑。"
加拿大养老基金的代表摘下眼镜擦拭。颜旭认识这位以保守著称的女士——五年前在多伦多,她听完路演后只说了一句:"等你们活过下一个技术周期再说。"
"我不承诺未来三年的营收增长率。"颜旭终于拿起激光笔,红色光点跳过PPT上的财务预测图表,径直落在最后一页的芯片显微照片上,"但我们的工程师能说出每颗晶体管的耗电参数,就像母亲记得孩子乳牙的生长顺序。"
台下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保德信的投资总监突然举手:"颜先生,招股书显示你们去年资本开支同比增加247%,这种烧钱模式能持续吗?"
"1937年剑桥卡文迪许实验室建造粒子加速器时,也有议员质问为什么不用这些钱修路。"颜旭从口袋取出紫檀木算盘,珠杆碰撞声通过麦克风传遍大厅,"我们正在建设的是数字时代的基础设施,不是另一个外卖平台。"
东方资本的老先生微微颔首。这位九十年代就投资中国电信业的传奇投资人,曾在非公开会议中点评:"新旭日最危险也最迷人的,是那种技术原教旨主义的偏执。"
"在来的路上,我的CFO提醒要重点强调市占率数据。"颜旭忽然指向台下紧张的秦风,"但我想告诉诸位,三周前我们青海基站的维护团队,在零下二十度环境里用琉璃芯片多撑了四小时——直到牧民找到走失的牦牛群。"
宴会厅侧门轻轻开合,陈瑾瑜的身影短暂出现又消失。她手中拿着国家技术认证中心的密封档案,那是今早刚送达的"琉璃2.0"测试报告。
"上市后,每个季度都会有分析师追问利润率。"颜旭的拇指摩挲着算盘上的老茧,"但请允许我们保留些许奢侈——继续为那些五年内不见回报的前沿研究投入资源。"他身后大屏幕突然切换成敦煌壁画的飞天手势,与芯片布线图形成奇妙叠影,"我们的祖先用算珠计算粮食收成时,也在沙地上演算星辰轨迹。"
沉默如潮水漫过会场。颜旭看见波士顿某家养老基金的代表将评分表从"减持"改为"持有",那人无名指上戴着印有MIT校徽的戒指——二十年前在麻省理工实验室,他们曾共同调试过初代路由器。
当会场侍应生开始更换冰桶,颜旭结束演讲:"最后分享个细节:招股书里所有财务数据,都用的是我母亲教我的珠算复验过。"他举起那架包浆温润的算盘,"老人家现在认不出数字了,但指尖还记得归除法的力度。"
镁光灯突然炸亮。颜旭在刺目光线中看清台下分化——量化基金的代表已在收拾电脑,而来自挪威主权基金的白发老人正将邀请函推向助理,嘴唇无声翕动:"安排工厂实地考察。"
退场时某位对冲基金合伙人拦住他:"颜先生,您知道资本市场更相信数学模型而非故事。"
"1998年抗洪救灾时,我们用自制通信设备保障了灾区联络。"颜旭平静注视对方胸牌上的克罗地亚徽标,"当时水位刻度早已超过所有数学模型的预警上限。"
他走向侧门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议论:"……像在听二十年前的乔布斯……""不,这是典型的中国式叙事……"
廊柱阴影里,陈瑾瑜将密封档案塞进他手中:"工信部凌晨通过的认证。"档案袋表面还带着北京初雪的凉意。颜旭触碰着骑缝章的红印,忽然想起母亲病中偶尔清醒的瞬间——老人总反复念叨同一句话:"算盘要拨活账,莫算死数。"
宴会厅的声浪被厚重木门隔绝。电梯镜面映出他西装肩头落满的星光——那是水晶灯碎屑,还是二十三年跋涉征尘?
汇丰银行大厦四十二层的会议室内,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槽。颜旭站在全息投影前,凝视着悬浮在空中的那条猩红色曲线——发行价询价区间从理想的78港元,被市场无情地挤压至65-72港元。
“颜先生,我们需要在开盘前最后确认定价。”摩根士丹利的董事总经理詹姆森推过一份烫金文件夹,页缘的金属夹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根据累计投标情况,建议最终定价在65港元。”
秦风手中的平板电脑突然滑落,在波斯地毯上发出闷响。这个数字意味着公司估值比内部预测下限还要低7.3%,相当于蒸发掉整个“琉璃2.0”研发中心三年的预算。
“能解释下这个‘建议’的构成逻辑吗?”颜旭的声音平静得令人不安,他拾起滚到脚边的铂金钢笔——笔身上刻着“第7代基站投产纪念”。
詹姆森示意助理切换投影。三维立体图表瞬间铺满整面玻璃幕墙,其中代表北美机构的蓝色光点稀疏得刺眼。“富达基金只愿意在58港元以下建仓,贝莱德虽然认可技术前景,但要求预留20%的安全边际。”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不断跳动的数据流,“更重要的是...”
会议室门被推开,端着咖啡的助理僵在原地。高盛的代表直接将自己的平板电脑转向众人,屏幕上正在实时播放CNBC的早间评论:“......市场对中概股的情绪降至冰点,即便新旭日这样的优质资产也不得不面对折价命运。”
颜旭走到落地窗前。下方中环广场的青铜牛雕塑被晨曦镀上金边,他忽然想起2008年金融危机时,自己站在同样的位置目睹雷曼员工抱着纸箱撤离的场景。那时他刚签下对赌协议,秦风连夜修改财务模型时苦笑:“我们像是在刀尖上跳华尔兹。”
“颜总,”秦风凑近低声说,“如果坚持70港元定价,公开发行部分可能认购不足......”
“还记得我们在青海建的第一个基站吗?”颜旭突然提高声量,手指轻叩窗玻璃,“当时气象局预报连续暴雨,施工队都说要延期。”
詹姆森困惑地皱眉,但来自新加坡主权基金的代表突然抬头——这位华裔老者的祖父曾参与过滇缅公路建设。
“我们在山洪冲毁便道前,多运了三吨水泥上去。”颜旭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微弱气流,“现在看是亏本买卖,但正因如此,第二年雪灾时那个基站成了方圆百里唯一的通信节点。”
会议室陷入沉默,只有数据中心服务器的嗡鸣透过地板传来。颜旭从内袋取出母亲那架紫檀木算盘,檀珠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脆:“按65港元定价。”
秦风猛地站起身,嘴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却在触及颜旭目光时颓然落座。他们都记得十年前B轮融资时,这位创始人曾因估值分歧当场离席,那时他坚信技术价值不该向资本低头。
“但有个条件。”颜旭的指尖停在算盘某档横梁的旧刻痕上——那是母亲当年教他“斤求两”口诀时刻下的印记,“将超额配售权全部授予长期持有超过五年的基石投资者。”
詹姆森的钢笔在合约附录页划出长长墨迹。这个要求意味着投行将少赚数千万美元承销费,但德意志银行的首席分析师却在桌下对颜旭竖起拇指——三年前在法兰克福,这位德国老人曾看着“琉璃”芯片测试数据感叹:“你们在重建巴别塔。”
当法律团队开始修订最终条款,颜旭独自走到露台。维多利亚港的晨雾正在消散,某艘货轮拉响的汽笛声让他想起母亲病中偶尔的清醒时刻。老人总摸着算盘横梁上的刻度喃喃:“量体裁衣要放三寸余头,做人做事莫把弓弦拉满。”
秦风拿着重新打印的招股书走来,页脚处的定价数字墨迹未干。“我们原本可以争取68港元...”他的声音带着不甘。
颜旭接过文件,指尖在证券代码上停留:“知道为什么传统算盘要设计成上二下五珠吗?”他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说道:“因为老账房都明白,算账要留天地。”
投影屏突然闪烁,显示新加坡淡马锡刚刚追加的认购订单——这家以精明著称的主权基金,将申购额度从三千万股提升到五千万。会议室内响起压抑的欢呼,但颜旭注意到订单备注栏的小字:“要求锁定三十六个月”。
“看明白了吗?”他指向那条附加条款,“真正的长期资本,要的不是短期溢价。”
日头渐高时,最终定价通知书在与会者间传递签名。颜旭签字的瞬间,露台飞来一只灰鸽,恰如二十年前邮电局实验室窗台的那只。他撒了把会议茶点盘里的杏仁,鸟儿啄食时爪环反射出奇异光彩——那是中科院鸟类观测站的追踪器。
返回室内时,詹姆森正在整理鳄鱼皮公文包:“说真的,我经手过上百个IPO,很少见到创始人能在定价日这么...”
“平静?”颜旭接过话头,目光掠过对方腕间限量版陀飞轮——那表盘上的星象图,与“琉璃”芯片的电路设计有着惊人相似的拓扑结构,“我母亲常说,打算盘要听珠响,不能光看珠动。”
电梯下降时,秦风终于忍不住问:“您真的不在意估值缩水?”
“记得我们拆解的第一台通天集团交换机吗?”颜旭看着楼层数字跳动,“里面最贵的元件成本不到售价的十分之一。”电梯镜面映出他嘴角微妙的弧度,“今天失去的估值,会在未来某个技术突破的清晨连本带利回来。”
大堂旋转门外,财经记者们正在抢夺最佳机位。颜旭从侧门悄然离开,路过报摊时买了份《信报》。头版标题写着“新旭日低价招股求生”,而内页的科技专栏却用整个版面分析“琉璃架构可能引发的产业革命”。
他把报纸塞进垃圾桶,掏出震动的手机。陈瑾瑜发来简讯:“母亲今早突然说‘算盘要打活络算’。”附带的视频里,老人正用颤抖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出“六八四十八”的珠象。
阳光突然刺破云层,将街道旁的青铜牛雕像照得发亮。颜旭想起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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