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攸好像又梦见了那个雨夜。
雨雾深重,草木湿露,泥土粘腻,乌云密布,枝桠簌簌,满堂寂静。
周鸠抱着永安,他说了“活着并不可耻”这句话后,像是碎嘴子突然被拔了舌头,哑巴起来,沉默又安静。
他带着永安走到这道小路。
天边泛了鱼肚白。
河边长满了芦苇。
被风一吹,如碎金般,熠熠生辉。
周鸠突然跟个神经病一般停了下来,他没上船,也没走路,只是看着天边的霞光,突然出声喊永安:“嫂嫂。”
他的音调懒散,却有点怔松:
“嫂嫂,太阳升起来了。”
永安没应声。
周鸠盯着永安的侧脸看了片刻,突然将永安扔在地面,微俯身,声音松散,冲着永安的耳朵,恶劣道:
“嫂嫂,太阳升起来了。”
他的声音兴奋,似乎是找到了个极好玩的东西跟同伴分享一般,又冲着永安喊了一句:
“嫂嫂,太阳升起来了。”
永安常常对他无话可说,站在原地,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开始发疯,但周鸠没想放过她,歪头看向她,腰间的佩剑衬得他整个人更是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般,声音更是懒散:“嫂嫂,你不喜欢太阳吗?”
永安不说话,他会一直问。
永安只得顿了顿,视线落到从云层里钻出来的阳光,眼神恍惚了瞬,突然低声道:“很喜欢。”
她很喜欢太阳。
周鸠伸了伸懒腰,他的声调痞懒:“嫂嫂,上船。”
永安看了他一眼。
周鸠赶忙倾身,拉开和永安的距离,他笑着道,一本正经:“鸠抱着嫂嫂走了一截路,已经是于理不合。更何况,鸠清清白白,抱着嫂嫂走,实在是太败坏鸠的名声了。”
永安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他常是一大堆歪理。
她在周鸠说得一半时,已经抬步上船。
是小舟,舟面很小,却铺满了鲜花,一簇簇的,拥拥挤挤的,让永安有点提心吊胆,尤其是周鸠也跟着上了舟,她生怕舟承受不了这么多重量,直接塌陷。
周鸠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他“欸”了一声,脚底用力,舟面被迫摇晃起来,他装腔作势:“嫂嫂,你太重了。”
“舟面都进水了。”
永安扫他一眼,一言难尽。
许是这个眼神,让周鸠更加兴奋起来,他摇晃的动作更快了些。
人类说谎是没有限度的。
尤其是周鸠。
但走在河边哪有不湿脚的。
他的鞋面踩破了花,花液湿滑,周鸠一个没控制好,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前倒,他难得呆怔一瞬。
永安赶忙往一边跑。
本来能直立起身子的周鸠看见了永安这个样子,他伸手一揽,顺势一倒,压着永安倒在了舟面之上。
他好在算是有些良心,掌面扣住永安的头,避免永安撞个头破血流,可即使这样,永安还是被撞得头晕眼花,尤其是周鸠这么高的个子,硬生生的砸在她的身上。
永安控制不住的高声怒吼:
“周鸠,你是不是有病?”
兔子急了还咬人。
周鸠一愣,他恶劣的点了点永安的面颊,声调暧昧不清:“对啊,嫂嫂,鸠有疾。”
永安气得头昏脑胀,她仰头带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撞到周鸠的额头上面,周鸠没想到它这么做,一时没有避开。
舟面因为这巨大的摇晃而溢了水。
永安的面容气得通红,一双眼睛满是被疼的泪花。
周鸠愣在原地,视线盯着她看。
她长得好漂亮啊。
周鸠神使鬼差的伸手,声音有点恍惚:“你疼不疼啊。”
永安跟见了鬼似的看他一眼,感受到袖子的湿润,低头一看。
舟面进水了。
周鸠真是个神经病。
永安摇了摇周鸠的身体,难得着急道:“周鸠,舟面进水了,赶紧起来。”
他第一次见永安,就感觉到了引诱感。
现今近在咫尺,这种引诱感更甚。
周鸠喉结滚了滚,他突然道:“嫂嫂,你长得,还挺漂亮。”
永安难以置信的看他,感觉浑身长满了鸡皮疙瘩。
她没管周鸠又在说什么狗话。
但此时她又推不动周鸠,求生的本能让她一巴掌扇到周鸠的面上:“周鸠,你脑子也进水了?赶紧起来,不然我们都掉河里了。”
周鸠清醒了过来。
面颊微有些刺痛。
他没想到永安的力气还挺大。
他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阴恻恻的盯着永安看,忽而笑了下,眼底神色幽深:“害怕落水?”
永安顿时有个不好的想法。
周鸠没等永安反映过来,他揽着永安,直接从舟面滚下,滚进河里。
刚出太阳,河水还有些冷。
两人直接进行了个冷水浴。
当然,永安是不愿意的。
.
孟攸感觉四面八方像是挤满了冷水,钻进她的身体里,往她的骨缝里面钻,她想开口说话,可喉咙像是被冰封住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汗湿,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喊了句:
“母后!”
她大声喘气,透着层层帷幔,眼前一片模糊。
只感觉像是一群人围着她,低声的交谈着。
“殿下醒了。”
“殿下醒了。”
“张太医,殿下为什么会昏倒?”
张明回收走红线,利落的拔掉合谷穴的针,他不敢看孟攸,低声道:“观小殿下脉象沉弦,苔薄白,四肢厥冷,突然昏扑,气机不相顺接,此为厥证。”
他低着头:“臣已针刺合谷,殿下已然苏醒,再开上一味通关散合五磨饮子,殿下便会好转。”
他一直低着头。
往日的那种清风朗月似乎被蒙上了一层灰,暗淡无光。
他是知道皇后娘娘的事情的。
当时太医院都在场。
他劝谏成帝,此事从长计议,额头却被成帝用酒樽砸得头破血流。
张明回是臣子,成帝没有收力,他直接被砸得视线都模糊起来。
成帝恶狠狠道:“别以为朕不敢动你们张家满族。”
成帝心思虽不在政务上,但他确实心狠。
张明回想起族内幼弟幼妹,他一时没了动静。
就连殿下之事,他都怯懦得不敢上前。
他愧于殿下。
孟攸不知张明回的想法,她此时晕晕乎乎的,连话都说不出口,看不见张明回额头上的血迹,也从未想过张明回替她求情,她似乎是陷入到自己的情绪之中,根本无法自拔。
宫娥匆忙而来,低声道:“药熬好了。”
孟攸麻木的视线越过众人,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艰难的说出几句话:“出…出去。”
她甚至有些结巴。
众人一惊。
孙嬷嬷眼含热泪,上前一步:“殿下。”
孟攸看着他们,实在说不话来,摇了摇头,又艰难的重复了一遍:“出…出去。”
众人这才担忧的走出宫殿。
寝殿突然安静下来。
孟攸呆怔的看着四周。
四周空阔,她感觉到了寒冷。
像是遮羞布被掀开。
所有的一切本不是她所想的那般。
她蜷缩起双腿,抱住双膝。
窗户似是开了一脚,云空从外面跳了进来,屋内窒息般压抑的气息似乎被凉风吹散。
他走上前,透过帷幔,看着抱膝的孟攸。
云空的掌心攥紧,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疼痛,他微低头,声音嘶哑:“殿下,皇后给您留了一封信。”
孟攸听见此话,她的指节动了动,迟钝半响,才理解云空的意思,她猛然掀开帷幔,视线执拗的盯着云空:“给…给我。”
云空一怔,他没说话,将信封递给孟攸。
孟攸接过信封。
上面无字。
孟攸呆怔半响,突然想起年幼母后带着她,将宣纸放在火上的情形,她连滚带爬的起身,将宣纸放在烛火上面。
上面终于显出了字迹。
是她母后的字迹。
“阿攸亲启:
我知,迟早有这么一天,但唯独放不下的是,阿攸你。
我便先写上一封信,以备不时之需。
阿攸,你可知,我确然不是你的亲生娘亲。你的娘亲是我的姐姐,是陈郡谢氏的嫡长女谢清华,我是她的妹妹谢清柠。
这么多年,我已然成了谢清华,但还是要同你说上一声,姐姐生你不易,不要忘记生你的另有其人。
阿攸,我很抱歉。这些年对你有时过于严厉有时又过于松散,但请你相信,我同姐姐一样,都是爱你的。
落笔到这里,我已然词穷。
若是真到这一天,你看到了这封信,我可能已经不在了。
你近日从狩猎场救回的那个奴隶,武力高强,对你忠心耿耿,是可用的。当然,人心易变,他体内有蛊,每三月需服一次药。药丸在黑虎卫卫长之手。
陈郡谢氏到我和姐姐这一代,人丁凋亡,除了我和姐姐这对双胞胎之外,就只剩下了你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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