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绫梦将牛皮纸拆开,一股沁人药香扑鼻而来。
粉末的味道有淡淡烟灰香,这是三七经九蒸九晒后炒制过味道,止血化淤有奇效。不过药粉里还掺杂了一股清香,与其他蒸晒过后的草木不同,她无法识别。
虽然她得到赤脚医生的倾囊相授,但人也毕竟是江湖郎中,未曾见过京中名贵珍稀草料,更不提拿来给她做教材。
但草药的这股味道,她又觉得闻着有些熟悉。只觉得应是在很遥远的时候,曾在哪里闻到过。
萧绫梦捧着药粉,左看右看,跟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男人对话:“公子,我先给你上药,至于这药里究竟有什么……”她叹了口气:“咱们死马就当活马医吧。”
她心一定,将药粉均匀撒在男子肩膀的伤口上。
乡村医生做惯了,手里的活自然没有京中人精细,萧绫梦只关注自己有没有将药粉抹匀,自是没有看到,男子五指突然紧绷成龙爪状,在地上抓了又抓,甚至留下五道白痕。
在她将最后的药粉撒完时,发现有一些被她撒到了锁骨处,本着不能浪费的习惯,她又将锁骨处的药粉推回伤口,于是年轻公子睫毛颤动得更厉害了。
“很痛吧。”萧绫梦此时也注意到了男子的反应,她心下觉着此人更是可怜了,就用手覆在了男子的眼睛处。
她也不管男子能不能听得到,轻声对他说:“三七能止血,先忍忍吧。”
睫毛在手心的触感,如同羽毛轻扫而过,有细微的痒意。
不过仿佛是她掌心的温暖传递到了失血的男子身上,他呼吸逐渐平稳起来。睫毛也不再在她手心里乱动了。
萧绫梦看了看男子的衣物,轻柔的将他外袍的袖口一把撕了,当作止血带给男子简单包扎。
她以前练习用的都是镇子上最便宜的麻布料,今日倒是首次用上等的丝锦做止血带,心里觉得新奇,还忍不住掂了掂。确实比平常用的麻布轻很多。
萧绫梦,不,是殷怡婉,还是殷家未出阁的姑娘时,就极其喜欢新奇玩意儿,胆子也大,总是爱乔装打扮成小公子,带着自己侍女去集市茶舍里听那些鬼怪异志的故事。偶尔还习惯去走走山道,游山玩水。
爹娘宠她,只要她平安喜乐,对她无伤大雅的喜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偶有嘱咐,让她在外尽量防备些。她的哥哥在衙门当差,月俸不多,但偶尔还会给她点银两让她能坐于上等包间中,点一壶茗香茶。她的嫂嫂,是隔壁乡最美的女子,心灵手巧,经常亲自给她缝爬山被扯破的衣裤与牛皮鞋。还会亲自去桂花树下摘最新鲜的桂花,给她做秋日里最为香甜可口的桂花糕。
念及此,萧绫梦的心里犹如注入了一股暖流,流通五脏六腑,帮她将已经接近冰凉的心脏重新捂暖了。
她抬头望向连绵不断的山脉,是黑夜中一道道沉默的剪影。
此去西北,不仅要去找萧绫梦的父亲,路上还会经过她家,如今殷怡婉已回不了家,那就让萧绫梦代替她,回乡去看看爹娘,远远的,给他们磕了头。
目光所及之处群山延绵,古板而沉默的立于远方。
萧绫梦收回目光,苦笑了一声,开口时声音沙哑痛楚:“殷怡婉啊殷怡婉,你若是早些听爹娘的话,不轻信那歹人程弘业的花言巧语,又怎会沦落到连尸首都找不着的境地。”
她哑着嗓子,哀叹一声:“你可真活该啊。”
若有人从高处看,就会看到一位狼狈的年轻女子,浑身是杂草干泥巴,双肩瘦削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她守着地上满身血迹的年轻男子,月色如水,女子脸上滑落了一滴泪,形成了一道晶莹痕迹,最后滴落于地。
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女子,半晌,又重新阖上眼。
萧绫梦在短短几个时辰中经历了如此多的事,就算是大罗神仙都撑不住,此时她双腿已如灌铅般重,脑袋也开始昏昏沉沉,已是困极了。她最后再整理一番,在佛像角落拖来一张破草席,两人囫囵躺着。她在贴身布包中摸索一阵,含了块金丝蜜枣放在嘴里。甜甜蜜蜜的味道与唇齿间弥漫开来,冲淡了些她的疲倦,补充了点她几近耗尽的能量。
她往地上一躺,吮着蜜枣的甜液,刚侧过脸,就看到了男子失血过多苍白如雪的面容。
萧绫梦:“……”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又伸手往布袋中摸索一阵,给年轻男子嘴里也塞了一块。
见男子没什么反应,她甚至还用双指捏住人下巴,将枣子往唇齿间推了推。
就是这一捏,捏出了不对来。
她双指卡在男子下颚外侧,突然摸到了一条有断裂感的细缝。这条缝在面上用眼睛完全看不出来,贴合的极为紧密。也就是萧家二小姐手指金贵皮肤细嫩,才能感觉出这点极为细小的差别来。
萧绫梦心口一震:“人皮面具。”
她这才贴近了男子,侧过身子让月光照于他脸上,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感觉没出错,只有这般仔细的观察,才发现男子的面容是有些不太对劲。
鼻唇的轮廓有一些不流畅,但又不会让人随随便便看出来,只有像萧绫梦这种伸手摸到人皮面具的,经过仔细查看,才能勉勉强强感觉的出来。
她之前有听说江湖中有位神人制人皮面具技艺精悍,巧夺天工。贴上了能保十年不坏,甚至亲生父母站在面前都无法辨别。但一张贵至千金,一般人没事也不会去买。所以萧绫梦以前听到了,也只认为是以讹传讹,哪有这么神。
今日倒是见着了。
萧绫梦顿时松了手。
如若真到了戴上如此贵重的面具示人,那……“你也定是有苦衷的。”她心里想。
登时,那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感觉油然而生。
她不得已借用他人躯壳,借尸还魂行走于世间。大仇未报,如何都不会心安。
这位萍水相逢的公子,则不吝千金也要贴一张面具出门,还会被人追至深山老林中差些没了命,成了又一条山中不明不白死去的孤魂野鬼。若不是今日两人互相帮衬,怕是都得丧命刀下。
萧绫梦将男子外袍重新披在他身上,帮人将衣角掖好免得着凉,就重新躺了下来。
她几乎刚沾到地面,就沉沉睡了去,大概累到极致了,甚至还有点轻微鼾声。
所以她自是无法看到,男子左手里悄悄缩回去的银针。
同样冒着冰冷的银光。
外边起风了,山腰风声断断续续呜呜咽咽,带着山林间独有的离愁哀怨,从远到近的吹来,卷着院中树叶沙沙响,只听声响都会觉着冷。不过还好,萧绫梦睡前已将门窗都关严实。两人在不算大的庙堂中,手臂相距不到一寸,再往近些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所以并未觉着特别冷。仔细来说,还有些温暖。
很快,两人呼吸都逐渐平稳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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