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的耳畔嗡嗡作响，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站得离裴宴礼远远的。
她扫了眼被塞到手里的成绩单，捏出褶皱，脑子里冒出无数疑惑，又汇聚到眼前的男人身上。
他垂手压目，身影高大，饶是隔开距离，一米八五的个子和那抹宽肩也极具压迫感。
沈知想不通那句话。
似乎是读懂了她眼中的抗拒和疑惑，裴宴礼并未拉近距离。
口袋里手机震动，他捞出来接起，眼神始终落在沈知身上。
“拖住他。能拖多久是多久。”
言简意赅，沈知却立刻听懂，“你拦的是纪柏聿？”
裴宴礼闻声，眼神暗了下，拇指在手机屏幕上一划，“怎么，你很想见他？”
想到纪柏聿打的那些电话，沈知心里愧疚不已，“当然。”
说着，她似乎还有些急迫地要下楼。
“……”
看着沈知的样子，裴宴礼绷紧手背，青筋浮现。
“我上次跟你说了，他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也说了，我只信眼见为实。”
沈知咬住唇，“再说了，你说他不好，你又好到哪里去？”
裴宴礼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又挑起，“是吗。”
沈知没有被气昏头，她知道，自己会站在这里，都是拜裴宴礼所赐。
“你先让裴氏给我打电话，送上门让我拒绝，降低戒心后再让你名下这家公司开出优渥但是在合理范围内的条件吸引我过来，等到我签了合同，你又安排一场考核，这下我走都走不了。”
两人的身影交错，裴宴礼望着沈知，女孩儿身影窈窕，面容清秀，眼神里早已没了往日的青涩，反而多了几分盘算得当的稳重。
可一想到她此刻正心系另一个男人，裴宴礼的眸色又暗了下去。
跟沈知成绩单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份工作计划。
他递给沈知，“看看。”
沈知不想接，“我没空陪你玩这种游戏。”
“是不是游戏，你看了就知道。”
沈知望着那份厚厚的工作计划，视线顺着白色的纸页向上，看到骨节分明的手指，又看到那截劲瘦的手腕。
三年光阴，她太清楚裴宴礼这人，跟他的手腕一样。
他的心思深到只要他想，可以让你没有痕迹地掉进他设计的陷阱里，步步为营，永远尽在把握。
跟他此刻的眼神一样。
沈知无视那份东西，想绕开裴宴礼，而与他擦身而过时，胳膊忽然被抓住。
“放开。”
那只大手岿然不动。
沈知有些恼了，正准备掰开他的手时，另一头，电梯响了。
那边传来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秘书的阻拦声。
“纪先生，您不能过去！裴总还在开会……”
沈知听到那个声音，看过去，恰好跟纪柏聿对视上，后者一向平稳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前的头发也乱了。
“纪柏聿！”
沈知又想挣脱，可裴宴礼握得更紧。
男人的瞳仁黝黑，深不见底，像漩涡般吸住她。
眼神交错间，沈知挣脱的力度不减，固执地对抗。
她的执拗如一根针，戳中了漩涡的涡心。
裴宴礼眉眼沉下，鼻息混乱。
他看到另一头的男人虽然风尘仆仆，可一看就是精心收拾过的。
片刻，他低头，气息缠绕在沈知的耳边，薄唇几乎要触碰到她的。
男人身上的冷松针香铺天盖地而来，晃得沈知分了神。
手松弛的时候，那份工作计划被准确塞入她的手心。
再回神时，她已经被纪柏聿拉到另一边，护在身后。
“裴总好兴致。”
纪柏聿的手臂始终护着沈知，“但是，人应该有底线。”
裴宴礼双手环在身前，似笑非笑，“是啊，人，应该有底线。”
说话的时候，他有意看着沈知。
两个男人间的气场无声交织。
沈知心头一紧，扯了扯纪柏聿的衣服，低声道，“我们走吧。”
纪柏聿回头看到沈知情绪低落，抿唇，最终压下火气，带着沈知往电梯口走去。
走进去的那一刻，另一部电梯里，秦乐走出来。
原本往前走的脚步突然顿住，他猛的转头，而那部下降的电梯只剩下一条缝。
凭借他多年的目力，就算再快，他也绝对不会看错！
秦乐几乎是小跑到裴宴礼跟前，“老板，刚刚那是沈小姐吗？”
裴宴礼走到窗户口，咬住一根烟，点燃。
“嗯。”
“旁边那个，是纪家的……”
“嗯。”
秦乐：“……”
他不懂，他的老板都被撬墙角了为何还能如此淡定啊？？？
秦乐试探性问道：“您开的最顺手的跑车已经保养好送到公司楼下车库了，需要……”
剩下半句“开出来让您追上去”，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裴宴礼吐出烟雾，背靠着玻璃，“用不着。”
“为什么？”
想到刚才到场景，裴宴礼沉寂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胸腔里的一股闷火没地方可以发，慢慢在心里被压灭，灼的心脏每一处都燥意。
他看向楼下，嘶哑着嗓子道：“她会回来的。”
如果她不回来，那他就用尽手段走过去。
—
秦乐下楼时，跟着过来办事的秘书Aria看他魂不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被夺舍啦？”
“我没有，但是……”
秦乐长出一口气，咽了口口水，“老板可能吧。”
Aria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立刻八卦起来，“怎么说？”
“我问你，裴总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裴总啊……冷静，果断，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
“那你能想象，他眼睛里只有一样东西而且决心要拿到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吗。”
“不可能。”Aria摆摆手，“老板从来有盘算，走一步看三步，轻轻松松，哪有需要全力以赴的时候。”
秦乐叹气。
那副表情，是他做裴宴礼的秘书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
这场博弈里，他真心为沈知感到担忧。
—
车上，纪柏聿导航去江浙菜馆，沈知坐在副驾驶上发呆，眼底流转过一抹抹灯光，眼神有些涣散。
纪柏聿的余光扫过旁边的后脑勺，抬手把空调温度打高了点，“小知，是不是太累了。”
“没有。”
沈知转过身，低头看见那本工作计划。
纪柏聿显然也看到了那本东西，问道，“裴宴礼给的？”
“嗯。我不知道那是他的公司，下午没接电话是因为在考试。”
沈知顿住，想到什么，看向纪柏聿，“对了，我忘了问你，你没打通我的电话，怎么知道我在智星？”
车内的空气静了一瞬。
驾驶座上的人目视前方，须臾，他弯唇，“纪家在霖城也有一点人脉，我想找个人还不算太难。”
“是这样，抱歉，让你担心了。”
沈知收回视线，随意翻了下工作计划，里面密密麻麻的文章和图表，哪怕是外行，也能感受到这个项目的庞大。
觉察到身边人的安静，纪柏聿出声，“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在裴宴礼的公司？”
“算是吧。”
于情，沈知想离裴宴礼越远越好；可于理，智星确实是目前她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平台。
挣扎中，纪柏聿的车在红灯前慢慢停下。
“有时候，跟一个人断的最干净的标志，是能心平气和的跟他相处，而不是处处躲着他。如果这么想，你是不是可以更好做出判断？”
纪柏聿的声音温润，说话也徐徐不急，就像一个稳重的大哥哥。
沈知想了想，似乎也是这样。
她心里没有裴宴礼，如果为了他放弃一个好的事业跳板，那才是真的不值。
打定主意的沈知心里也轻松了些，“你说的对。”
“想通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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