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走进教室起，无数道炽热的目光像蜘蛛网一样挂在她身上。
看着座位周围鲜花和礼物堆积如山，明微叹了口气，着手清理桌面和过道。
“小明——我去！”
走进教室的柳窈窈一脸震惊，僵硬地收回打招呼的手。
她凑到明微身边：“你洗劫学校超市去了？”
明微哭笑不得：“那就好了。”
两人凑得极近，说悄悄话时一个人贴到另一个人耳朵的距离。
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阴郁森冷。不满的视线流转于两人之间。
柳窈窈疑惑地摸了下脸，低声问明微：“我脸上有东西？”
忽然有人发出“嘶嘶”的低声威胁声，夹杂着一丝危险的愤怒，像野兽一般。
柳窈窈吓了一跳。明微察觉出不对劲，对她说：“你先回座吧，放学说。”
柳窈窈不明白为什么不是下课说。当然，第一节课课间之后她就知道了答案。
以明微的位置为中心，男男女女里三层外三层将明微包围起来。与此同时，柳窈窈发现，再也没有人来打扰她，也没有人往她位置上塞东西。
柳窈窈想了一会儿，悟了：小明同学以身入局英雌救美。
小明才是最爱她的人！
被这么多人围着问东问西，明微的社交电池迅速枯竭。等到放学柳窈窈来找她时，她整个人已经身如浮云，气若游丝了。
然而还没完，一堆人围着她，争论到底该谁送她回家。
明微头昏脑涨。终于忍不住说：“我今天跟柳窈窈同路，麻烦你们让一让。”
此话一出，周围同学瞬间安静，目光像锐利的箭一般，射向柳窈窈。
明微心下直呼不妙。
这时一只胳膊从人群中挤进来，一把抓住明微，将她从位置上带飞。
起初走廊上只有她和柳窈窈奔跑的声音，很快恐怖数量的脚步声紧跟其后，整条走廊仿佛都在震动。追赶之下，柳窈窈发挥出了运动基因跑得飞快，明微努力想跟上她，然而几乎是被窈窈拖拽着，双脚已经没有知觉，只凭着本能动作。
两人冲出校门。柳窈窈拉着她径直上了自家的私家车。
封闭的空间令明微有了安全感。她靠在座椅背上，大口喘着气。
柳窈窈捂着嘴：“太，太恐怖了。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夸张。”
“他们刚刚看我的眼神，我还以为要杀了我。”
这时副驾驶的门被拉开。
车内安静了一秒。
因为司煜的眼神。他拉着车门，佝着身子堵在那里，也不上座。眼睛直勾勾地钉在明微的脸上，阴森、冰冷，涌动着一丝狂热。
明微浑身一僵，状若无事地别开眼。
一时间空气变得黏滞。
“喂，看什么呢？死鱼。”
在柳窈窈出声提醒下，司煜恍若惊醒，眼中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一种带有礼貌性质的打量和微笑。他进了车，关上了门。
柳窈窈拉着明微，小声说：“今天大家确实好奇怪。”
终于有人也这么觉得了，明微十分感动，觉得柳窈窈身上的天使光圈好像更亮了。
“像都被下了降头一样，好极端啊。”柳窈窈心有余悸，“不行，我要请假在家好好休息一下。”
她拉着明微：“小明，为了安全你这两天也请假避避风头吧，我看他们好吓人呀。”
明微若有所思，安静地调整着呼吸。
“窈窈，”明微突然开口，“你刚刚说，像什么？”
柳窈窈愣了一下说：“像被下降头。”
“对。”明微自言自语。像这种奇怪的事情，如果不是偶然，那就是超自然事件了。也许不可名状社团那群搞神秘学的人或许能有眉目。
她看了一眼司煜。他正在专心地翻看什么书。一想到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明微心里感觉怪怪的，便不打算问他。
问社长可能会更好。
柳窈窈让司机先送明微。路上，有一辆救护车从另一侧车道飞驰而过。
明微心下一动，直觉是开往中心公园的。
和窈窈道别后，明微下了车。附近果然聚集着许多人。
明微顺着人流往前走，直到前方围满了人头，她很难挤进去。只好站在最外圈听风声。
“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人问。
“有个医院，一星期前吧丢了一具尸体，今天在这里找到了。”
“什么尸体？”
“不知道。好像是一个小孩子的。”
小孩子的。明微心下暗暗重复。
这时警察过来维持秩序：“来，请往旁边让一让，让担架好出来。”
担架抬出来的时候，明微踮起脚瞄到了一眼。只是一个瞬间，看不出什么。何况担架上搭了一块白布，从轮廓来看，的确不是成人的身体。
明微没办法确认自己的想法。
担架即将被抬上救护车，如果不问个清楚，也许接下来会一直想这件事。明微鼓起勇气，冲出人群，喊：“你好，请问我能不能看看这具尸体。”
医护人员疑惑地打量着她。
明微硬着头皮撒谎：“是这样的，我弟弟失踪了，七、八岁的样子。我想确认一下，这里面躺着的人。”
兴许是明微的模样太稚嫩，没有人会相信高中生会撒谎。医护人员好心通融，准许她掀开看一眼。
掀开盖尸布这个动作也非常需要勇气。不过明微别无选择，她小心翼翼地牵起一角，掀开往里瞥了一眼，又很快地盖了回去。
她鞠了个躬：“不是他。谢谢医生。”
明微转身向人群中走去。许是她刚才的说法令人群对她多了几分怜悯的揣测，人们主动给她让出一条路。
她抓紧书包带，逆着人流朝家中走去。那张僵硬稚嫩的面容还印在眼前。不是犹格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的脸。即便如此，明微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以至于心神不宁。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遗体。
第一次是在生母的追悼会上。母亲的遗体被放在一个透明的棺材里。开始她还能看到母亲的脸，后来来追悼的人越来越多，棺材周围逐渐摆满了各种鲜花。花开得艳艳的，吞没了棺材里的身体。她一下子就看不到母亲了。
他们说母亲为人类对自然边界的探索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明微不明白。明微只知道那些像鲜花般的荣誉，彻底隔绝了母亲看向她的目光。
走进了老破小楼道，楼道里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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