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月听得好笑，不知道程知在说什么，依稀听得清“狗官”“死人陆怀骰”之类的字眼。
行至雅间时，程知猛地停在门口。
先缓缓换了一口气，再整理自己的仪容，即刻换上那副温和可亲的面孔入内，仪态温婉得体，声音从容不迫，“民女拜见陆大人。”
云岫苦着的小脸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悬在嗓子眼的心放下来，总算得以解脱。在云鬓坊迎来送往，她也算见过些世面，可唯独在这位陆大人身边，那股无形的威压让她如坐针毡。
这么大的一尊“佛”在这里，云岫纵容不想伺候这位主，但也不敢轻易离开，生怕哪个不知轻重的伙计得罪了这位大人物。
无计可施，云岫只得一次次让人上茶，切勿怠慢陆怀骰。
而陆怀骰端坐如松，百无聊赖，见茶来了，便也只能端起再饮。接连好几杯下肚，他感觉腹中隐隐作胀。
总算盼到程知的到来，解救了胆颤心惊的云岫，也放过了喝茶饱的陆怀骰。
虽有些无语云岫木纳的行径，但陆怀骰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他这会子也不想与程知闹僵，毕竟还指望她为皇上打首饰，“程掌柜不必多礼，是本官叨扰。”
程知脸上一直保持微微的笑意，心里却把陆怀骰骂了上百遍，“亏得你还知道在打扰别人！”
心里骂得狠，程知嘴上却说着：“大人光临，实属小店之幸。”
刚说完这句场面话，程知自己都忍不住觉得恶心，暗自感叹，终归还是活成了大人的模样。
闻言，陆怀骰剑眉微挑，带着审视和打量的眼神看程知，明显不信她话里有半分真诚，轻咳两声，切入正题，“听闻程掌柜连夜钻研，想必已有所得。”
“大人谬赞，民女见识浅薄，彻夜揣摩，不过是些简单粗糙的浅见罢了。”程知向梳月打眼色，让她递上昨夜的稿纸，再把陆怀骰引向书桌边，“劳大人移步。”
梳月将数十张稿纸平整铺在桌子上，又把那锦布包裹的星坠芒放上。
“陆大人，据民女查阅典籍发现，这星坠芒与所进贡的日流金极其相似。日流金乃绝世之宝，传闻可入药、驱散寒毒有奇效。星坠芒亦是无价之宝，但无药用，不过稍逊色于日流金而已。星坠芒质地坚硬，色金。在太阳光下可折射出光晕，耀眼非常，触之有温感暖意。暂且以星坠芒为原料设计首饰。”
讲解理念时，程知仿佛换了一个人，忘记了适才的烦闷，全身心投入图纸的讲解，指着图纸上的细节，全身散发着自信和耀眼的光芒。
“首饰所赠之人为皇后娘娘，此宝又是稀有珍贵之物，唯有最高规制，方能匹配其尊贵，不负光华。此乃一整套步摇‘十二花树’。取‘百鸟朝凤’之意，以凤凰为型。凤首微昂，衔着星坠芒，如同托起初升之日。凤尾舒展，坠上以同色系宝石所制的流苏。流苏上的碎金会映衬星坠芒的光彩。当皇后娘娘莲步轻移，或微风拂过使步摇轻动时，步摇上会出现火彩和金光的流动和闪耀，必当璀璨夺目。”
程知的声音自信大方，神采飞扬的模样是无形的吸引力。
听着她认真投入地介绍，陆怀骰回想起第一次在雅间的情况。
此刻两人站立的模样，如同上次陆怀骰来取“玉骨同栖”时，程知向他介绍的情景。
好像在某一刻，陆怀骰的心深深被程知所展现的才能吸引。
陆怀骰见过程知商贾精算的世俗，此刻也见识到她在某些领域有超乎常人的才华和独特的眼光。这也证实了她能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将云鬓坊打造成这幅景象。
不得不承认，饶是陆怀骰眼界极高，此刻心底也掠过一丝真实的佩服。
短短一夜之间，便能有这般具体的构思。
其才思之敏捷，匠心之独运。
但佩服和赞赏的眼光只浮现过一会，那惊叹的眼神很快就恢复平常。
沉浸于作品构思的展示，对于陆怀骰眼底浮现几次细微的情绪波动，程知浑然未觉，激情讲解完才询问：“大人，您意下如何？”
陆怀骰脸色平静，语气平静，“程掌柜聪慧过人，匠心独运，所想自然极好。此事，便一切依你所言。”
虽非珠宝首饰行家，但陆怀骰自幼生长于贵族世家，又常出入宫闱，见识过无数稀世珍品，眼光自是极为挑剔。
能得他这般“极好”的肯定，已是极高的评价。
两人围着书桌，针对钗上的设计细节和宝石特性低声交谈了许久。
比起之前见面的紧张气氛，眼下房间的两人格外和谐。
只谈正事，不涉其他。
梳月悄然退下，去取些茶水点心。程知熬了夜又没顾上吃早饭，正好垫垫肚子。
见自家公子与程掌柜谈得沉浸投入，青松在雅间里杵着，听又听不懂，看又看不明白，只觉得百无聊赖，闷得发慌。他见无人理他，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房间，直奔楼下大堂自去找“哥哥姐姐们”说笑。
楼下大堂的青松胳膊肘杵在柜子上，托腮惬意跟云岫正谈笑风生，可比在雅间听陆怀骰和程知说话有趣多了。
说话间，青松突然瞥见云鬓坊门口路过的马车十分熟悉。
“青松兄弟，怎么了？”云岫奇怪看着青松，顺着他的视线往外望去。
马车最终停在云鬓坊大门口，青松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广安郡王府上的马车吗？
广安郡王人在京外，那车内除了王妃陆怀清，别无他人。
果然，马车下来的人身着华丽锦服，那贵妇正是陆怀清。
青松吓得立马蹲下，紧紧躲在柜台后面，“云岫姐姐，那人是我家公子的阿姐。公子此番来找程掌柜是要紧的秘事，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尤其不能让王妃知晓。王妃与皇后亲近，王妃知道了，皇后很快就会知道了。若让她瞧见我在这儿，定会追问到底，公子和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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