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池留在原地疏散民众,况野抱着王融,一众人往回赶。
宋容听到消息后就疯了一样爬起来 ,踉跄着往回跑。
陆灵生拉了他一把,御剑带他向着王家飞去。
他不知道宋容跟王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露出那样几近破碎的眼神,但是他想起来王夏曾说过,“容哥和兄妹的关系很亲”。
站在高处,风雪往宋容浸湿的衣袖里钻,将布料吹起,可他却像丝毫感觉不到一般,任由寒风穿透骨髓。
明明急得不行,可是下了剑,踏进屋里的前一秒,宋容却又猛地刹住脚。
他盯着脚下的门槛喘息了三秒。
然后突然抖着手,开始整理自己凌乱的发丝与衣襟。
陆灵生看他抹掉衣服上的雪痕,理平褶皱,直到不露出一丝破绽,才重新抬起头,从容地跨进去。
王暖已经气若游丝,看见宋容进来,虚虚地露出一个浅笑。
王夏见宋容来了,眼眶通红地退到一边。
宋容一步步走过去,坐到床边缓缓握住暖儿的小手。
即便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她的手也依旧冰凉。
陆灵生上次见到王暖,她还腼腆地与他们围在火炉前聊天,如而今日再见,小小的孩子就已经被将死的气息包裹。
“宋容哥哥,你来啦……”王暖笑起来的时候有浅浅的酒窝。
宋容温柔地整理她散乱的鬓发。
“我好困了,可是你上次给我念的睡前故事,我还没听到结局。”
王暖轻轻摇了摇他的手,弯着眉眼:“我今天可以提前睡觉吗?”
王夏的眼泪一下子落下来。
这是他唯一的妹妹,自父母死在海中后,弟弟妹妹就是他的全部,可如今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最爱的人生命流逝。
看见哥哥无声地哭,王融从况野怀里挣脱,跑过去拉住他,也止不住地啜泣起来。
宋容顿了顿,却只是轻柔地抱起王暖,如常地讲起了未完故事的后续。
“打败魔物后,他也燃尽在烈火里。”
“却没有感受到疼痛,反而在火光里重逢了离去的朋友……”
暖儿抓着他的衣角,在温暖的怀抱中,安静地听着。
寒疾发展到这个时候,反而已经不会再咳了。
她太虚弱了,呼吸都变成了最困难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身体其实不痛,只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后,有点困倦了。
她其实不知道死是什么,不过哥哥听到这个的问题后,会流泪。
所以她有点害怕。
“宋容哥哥,我要死了吗?”
听完结局,暖儿微弱地出声:“死是什么?会很可怕吗?”
室内安静地只能听见窗外落雪的声音,和王融的低泣。
可宋容依旧带着那温和无暇的微笑,当一个会耐心解答所有问题的可靠哥哥。
“不可怕。”他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像是哄睡每个孩子那样。
动作间,衣摆摇晃。
陆灵生看见了宋容半掩进袖子里,微微颤抖的另一只手。
“死亡就是,不再会感到寒冷与饥饿了。”
“不再会有伤病与苦痛。”
“也不再会让哥哥担心了。”
王夏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
在王暖微笑的睡颜中,他扑上去,徒劳地一遍又一遍,捂着她再也暖不热的手。
而陆灵生和况野只能沉默地看着一切,什么也无法说出口。
良久,宋容缓缓地直起身,平静地宣布了王暖的死亡。
他的脊背如青松般绷直,一如往常。
……
需要给王家兄弟两个一些时间,在王暖离开后,宋容镇定地交代了几句,然后带着陆灵生和况野退了出去。
漫天的雪花飘洒,几人一路无言地前行。
直到看见城主府的大门,宋容在前方停下来。
“仙君。”
他背对着他们,忽然干涩出声。
“我为何不会死呢?”
他喃喃道:“即便穿着最薄的衣衫,也不会生病。即便活了好几百年,也不会老去。”
在风雪中,他转过身来,雪花落在他散落的发间,落在他哀切的眼睫上。
“我到底是犯了何等的罪孽,才如此惩罚我呢?”
陆灵生和况野沉默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回答他。
陆灵生原先以为,宋容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但现在看来,他自己也不清楚。
“我知道西海龙王。”他突然道。
“数百年以前,城中百姓很是信奉它。”
不死之身被揭穿,宋容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发现我能驾驭海水后,城中人认为我是海龙王对西海城的赐福,数百年来对我照顾有加,雪灾后更是将我推上了城主之位。”
“可是我没能守好这座城。”
他的心中充斥着难言的情绪,怀念、挣扎、骐骥、留恋、颓败…与恨。
“王家……是最先在海边发现并收养我的人,我当时记忆全无,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宋容。”
“王家之于我,是恩人,是亲人,王家的孩子被我视作亲兄妹。”
他悲哀地面向两人,尾音恨的发颤:“可我刚刚,看着我的亲妹妹死去了。”
可是他该恨谁呢?他只是恨自己。
“给暖儿的药方,是止痛药。”
“我早知……我早知她命不久矣…”
即便过了五百年,看了无数医书,宋容也依旧无法治愈寒疾。
五百年来,宋容看着身边所有的人,从小长到大,又看着他们病死或老死,化为尘土。
王暖这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了千万遍,可每一次,依旧是会痛的。
只不过痛多了,就学会即使撕心裂肺,也依然笑着示人。
担着全城的希望和期盼,他不能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即使他清楚,自己根本无力救下哪怕一个人。
徒留一具不死的残躯,无意义地苟活。
“我怎能如此卑劣呢?”
窒息地沉默过后,宋容自嘲地喃喃。
“若不是我有私心,为那些孩子以春夏暖阳取名,他们也不会在临终时怀抱失望。”
“他们生前都那样期盼地看着我,然后又那般暗淡无光地死去。”
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宋容荒谬地笑了一声:“我时常恍惚,到底是风雪禁锢了这座城,还是我禁锢了这座城呢?”
“仙君。”他的语气几乎带着向往。
“我若是也死掉就好了。”
当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后,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真正流淌的,是永恒的绝望。
陆灵生心中升起浓浓的悲哀来。
他突然想到人们聊到城主时,那充斥着希望的、闪闪发亮的眼睛。仿佛只要有宋容在,就不用担心的浓浓信任。
可这样的信任,也正是压着他喘不上气的巨石。
修仙者尚可走上登仙阶,从此了却凡尘,可宋容却在这小小一座城市中度过五百多年,连走火入魔也做不到。
身后传来响动,几人循声看去,是染池。
那红色的衣摆落在皑皑的雪上,刺目又妖冶。
“我将那孩子安葬了。”染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民众也已经安抚下来了。”
“城里近年死的人太多,已经没有精力举办葬礼了。”
看了看陆灵生和况野,她踟蹰了一下,提醒宋容道:“火石也快用完了。”
宋容沉默片刻,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
染池大惊,立刻幻化出狐爪,扑上去阻止他。而况野眼疾手快,一剑横在前方将她拦下来。
宋容扯下了脖子上的绷带。
露出的并不是所谓伤疤,而是两个快要愈合的血洞,像是动物的利齿留下的咬痕。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宋容看向她,平静道:“毕竟我们的命均在他们手中了。”
染池看看几人,咬咬牙跪在地上,道:“小女子恳请二位仙君网开一面,放我去城外采买物资。”
况野盯着宋容脖子上的伤痕打量,“先说清楚,你们是什么关系?”
染池欲言又止,宋容却先开了口:“数年前我与她做了一桩交易,我愿意以血养她,但她要为我带来城中需要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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