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做了那梦,嘉靖便时常觉得身子倦怠,不过他认为这是因为自己遭遇了刺杀,身体受到损伤,还没有恢复元气。
为了尽快恢复元气,他整天窝在仁寿宫中,不是烧香请三清道祖玉皇大帝保佑,就是磕药进补保养身体。
负责给他调养身体的是太医顾定芳。
原本负责皇帝身体健康的是太医院院使许绅。
为了将遇刺的皇帝从生死边缘抢救回来,许绅硬着头皮用桃仁、红花、大黄开了一剂猛药,药是早上灌的,人是中午醒的,嘉靖吐了点儿淤血,到了下午三四点,就能开口说话了。
可是,给皇帝开猛药,等同于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万一救不活,全家都得陪葬。
老头子六十多岁的人了,哪里经得住吓,回家后就病倒了。
嘉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顾定芳负责给他调养身体。
顾定芳也是一个他比较宠信的太医,但顾定芳的强项是当心理医生,他提出“上治治心、中治治形、其下则不论于理矣”,最擅长对患者进行话疗,在前朝后宫中广受欢迎。
让一个主业是搞心理治疗的去负责皇帝的身体健康,简直是在折磨人家。
虽说顾定芳也通晓内科外科,还在御药房干了好几年,但问题是嘉靖刚遭遇刺杀,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万一在他手上有个三长两短,道爷升天了不要紧,他顾定芳的九族怎么办?
为了保住九族,顾定芳直接就在仁寿宫扎根了,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看护,眼珠子都熬红了,头发更是大把大把地掉。
顾定芳每天要请三次脉,上午下午晚上各一次。
这天上午,顾定芳照旧带着两个医士来请脉。
守在殿外的内侍拦住他:“顾太医稍待,万岁爷爷这会儿正跟严阁老谈话呢。”
这严阁老自然指的是严嵩。
今年六月份,原内阁首辅夏言被罢官免职,严嵩趁机上位成为新的内阁首辅。
严嵩之所以请见嘉靖,是因为嘉靖已经有好些天没见过朝臣了,文武百官自然有些疑虑:皇帝的身体怎么样了?宫女的刺杀有后遗症吗?还能干得动皇帝这份职业吗?甚至于皇帝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莫不是驾崩了还瞒着大家吧?
作为内阁首辅,严嵩有安抚群臣的责任。
可皇帝不发话,他磨破嘴皮子也打消不了其他人的疑虑。
严嵩无奈,只得来见嘉靖。
仁寿宫中。
嘉靖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心情不好倒不是针对严嵩,而是因为身体严重不适。
宫女行刺时用簪子在他身上戳了满身的血窟窿,太医用了药,伤口开始愈合,愈合过程又痛又痒,简直令人难以忍耐。
严嵩简短地表达了对皇帝身体的关心。
——不能不关心,皇帝遇刺,作为内阁首辅,居然不关心皇帝的身体,是不是不把皇帝放在心上?
——不能过度关心,皇帝身体不适,哪有闲心跟你说客套话,说多了小心触了霉头。
因此严嵩这个人精略略扫了一眼嘉靖的脸色,眼中立刻浮现出一抹泪光:“前些日子,宫人行悖逆之举,臣听闻陛下遇刺,真是五内俱焚,日夜悬心,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今日见陛下起身坐卧无碍,臣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短短一句话,将关怀,担忧,欣慰展现得淋漓尽致。
要不嘉靖为什么要罢免夏言让他当首辅呢?
要是夏言在这儿,指不定就冒出一句“看吧,陛下你不干人事儿遭报应了吧”。
严嵩说话就很柔和中听。
嘉靖心中很是受用,脸色也微微缓和:“赖天地祖宗垂佑,朕才得以保全。”
严嵩道:“陛下真龙天子,岂是一帮悖逆之徒可以谋害的?只是臣等视君如父,君父遭小人谋害,做臣子的难免担一份心罢了。”
六十多岁的老臣,管三十多岁的皇帝叫爹,亏他叫得出来。
且他说这番话时神态自若,语气真诚,并不像是谄媚逢迎,反而像是发自肺腑的心声。
严嵩又道:“非但是臣,前朝百官,哪个不挂心陛下。这阵子日日都有人问到臣面前,问陛下吃得可好,睡得可香,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太医院的诸位大人可曾用心医治?”
“臣告诉他们,陛下得上天护佑,一切都好,太医院的太医也很用心,必使陛下龙体无损。可即便臣磨破了嘴皮子,依然无法安群臣之心。臣千言万语,比不得陛下一旨圣音,还望陛下涣发纶音宣慰中外,使天下臣民各安其分。”
闻言,嘉靖正欲说话,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忽然涌上来,原本要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只匆匆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而后就将严嵩打发了出去。
严嵩走后,嘉靖接连干呕了好几声。
一直在旁边充当柱子的黄锦立刻快步上前查看情况,满脸担忧道:“爷爷这是怎么了?”又连声吩咐内侍,“快去把顾太医请来。”
有那机灵的内侍赶忙道:“顾太医已经在殿外等着了。”
黄锦斥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请进来啊。”
内侍应了声是,着急忙慌把顾定芳请了进来。
看到嘉靖作干呕姿态,顾定芳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刻也不敢耽搁,火烧屁股般上前把脉问诊。
这一把脉,他的眉头情不自禁皱了起来。
嘶,这脉象……似乎有点古怪啊。
不确定,再看看。
等等,怎么是个滑脉?
一般古装剧中,太医把出滑脉,就要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恭喜陛下,娘娘这是有喜了。”
然而这次把出滑脉的不是后宫妃嫔,而是皇帝本人。
顾定芳当然不会认为嘉靖怀孕了,毕竟嘉靖是个实打实的男子,男子怀孕,乃是千古未有之奇闻。
只有那些医术不精的半吊子,才会摸着个滑脉就认为是怀孕了。
男子把出滑脉,可能是体内有痰湿,可能是吃多了积食了,也有可能是热邪亢盛,总之不可能是有喜了。
顾定芳细细打量了一下嘉靖的脸色,而后开口询问饮食作息:“陛下这几日睡得可好,夜间可有咳嗽?”
嘉靖道:“似乎没有咳嗽。”
站在旁边的黄锦忙道:“昨儿夜里咳了一声。”
嘉靖奇道:“我怎么不知道?”
黄锦道:“爷爷睡着了,梦中咳嗽,怎么会知道?奴婢替爷爷守夜,一刻不敢疏忽,所以便听见了。”
对于这个从小伴随自己长大的太监,嘉靖还是有那么一两分稀薄的情谊的,便道:“既守了一夜,怎么还不去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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