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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缚翼之年

小说:

仗先行:破军

作者:

奥利奥兹

分类:

穿越架空

“你听见昨天晚上隔壁陈塘关祈雨的声音了吗?他们一起喊天子洪福。”

“我还看见天上有道光柱,是不是他们心诚则灵,感动老天爷?”

“可不是吗,喊完没多久就落雨了,地里死了三年的麦苗一晚上全熟了,哪有这种怪事。”

“何止,我回来的老乡说,陈塘关总兵夫人殷素知怀孕三年不生,昨天都生出来了。”

“这么神奇,”游魂关守将窦荣入关查看民生,偶闻路边妇人闲话,向身边亲兵道:“既如此,我们也要择日在关内设坛祭苍天,赞叹天子洪福。” 随即传令,通知关尹筹备祭品、清扫祭坛。

红日西斜,贺喜的官员百姓逐渐散去。李靖尚在前厅应酬几位旧僚,素知产后疲倦,在卧房搂着三公子睡得正沉。忽有侍女肃儿轻步来报:“夫人,老爷让把三公子带到前厅,说要见一位老道。”

听闻“老道”二字,素知睡意顿时消散,将三公子抱得更紧了些。

十三年前,两个昆仑山道人忽至总兵府,放下一句“根骨奇佳,该归道门”,便将金吒和木吒双双带走。起初,道人还肯开恩让孩子们回府小住,后来便杳无音讯。说句不中听的,当娘的如今竟连孩儿是死是活都不知晓。且金木好歹在府中养了几年,幼子可是她怀了三年才生下的心头肉,刚出生就有道人来讨?出家人若都想要孩子,当初何必出家。素知强忍怒气道:“你先领三公子过去,我随后便至。”

肃儿领着三公子径入前厅,只见李靖正与一须发皆白的阖目老道相谈甚欢。李靖瞥见侍女携幼子进来,当即招手:“哪吒,快来拜见你师父,再谢赐名之恩。”

哪吒一袭白衣跑至李靖身边,仰头打量片刻。只见面前老者身骨硬朗,双目阖起。他歪着脑袋思索半晌,眼中不断描摹道者的样貌,忽然嘴角一扬:“这个白胡子老头我见过。”

李靖脸色一沉,连忙呵斥:“哪吒,休得胡言。”

道人捋着白髯笑道:“不妨。” 话毕,抬手示意哪吒近前:“哪吒,跟贫道说说,都记得什么?”哪吒随即食指点着下唇认真思索。可想了半晌,虽觉得面前此人格外熟悉,脑中却无有具体情境,只得摇了摇头。李靖当即拱手致歉:“太乙师父恕罪,小儿生来便能言语,然性子顽劣,多有冒犯。哪吒,快快行礼。”

哪吒回想起昨夜贾老向父亲行礼的模样,对着太乙真人深深鞠躬:“弟子哪吒参见师父,深谢师父赐名之恩。”

太乙上前几步将哪吒扶起,屈指轻托他的下巴将五官细细端详。道人开目,两双金色眼眸相对,皆在对方的眼瞳中清晰映出自己的身影。

“此子降生之初极具杀性,戾气颇重,你务必谨慎相待。”

天尊的叮嘱犹在耳畔。太乙凝视着眼前孩童,虽活泼好动,眉眼却透着至纯至善,何来戾气与杀性?太乙凝神细思,忆起在乾元山探索灵珠之感,那杀气并非浮其表面,而是深蕴本源深处,细细感知方可察觉。此子乃灵珠现世,想来也该如此。治水先导而后疏,待将杀性全然激发显化于外,方能拔除。

李靖见道人那双与幼子如出一辙的金瞳,心想其中必有渊源。

太乙捻指推算片刻,心下渐明,缓而阖目,道:“你既叫我一声师父,我便收你这个徒弟了。贫道乃太乙真人,往后你若遇危难,便来乾元山金光洞寻我。”道罢,他抬手轻抚哪吒发顶:“你先去一旁玩耍,为师与你父亲还有要事相商。”

哪吒本觉得大人对话枯燥,他被一众官员送来的五花八门贺礼吸引,不假思索便转身离开。

素知虽怀胎三载有半,然仙胎降生后灵炁滋养母体,产后休息不过半日便能起身行走,她慌忙穿戴整齐出门。肃儿在前厅见哪吒自顾自玩耍,真人和老爷俱在,料想无碍,又记起自己尚有差事在身,便转身往后院去。刚出前厅,便见素知夫人抱着一根手腕粗的木棒,在廊下来回踱步,神色颇为紧张。肃儿满心疑惑道:“夫人,您这是……?”

未及问完,素知便急忙压低声音道:“休要多嘴,快回后院去。”肃儿不敢多问,只得行礼回去。

前厅言谈声隔着门廊,素知听得并不真切。她只特意留心着“带走”“归道门”几个词,暗下决心,但凡道人敢提,她就立刻持棍而出。素知紧握棍棒,指节隐隐发白。

李靖与太乙真人在厅中商议许久,真人方才起身道:“那贫道就告辞了。” 话音一落,足下现出一朵莲花,向天边飘飘然而去。李靖背手立在厅前,望着真人远去的方向深深叹息,因方才对话愁容不展。他转而想起哪吒,四下张望片刻,忽见旁边大礼箱中探出半截脑袋,哪吒不知何时钻了进去,正摆弄一把宝剑。只见他稍一用力,剑刃便应声出鞘,一道银光直映李靖面上。李靖一慌,快步上前:“这个危险,不能碰。” 说着便将宝剑收鞘,伸手将哪吒从箱子里抱了出来。余光落在那柄宝剑上,七颗宝石在鞘上如北斗排布,原是关尹辛良所赠之剑。他想起自己惯用的佩剑昨夜已断,今后不如换作这柄。

昨日折腾一夜,今日又要应酬,累煞老夫。李靖暗自思忖,抱着哪吒往后院走去,行至廊下,忽见素知正装素服,抱着木棒站立一旁,神色不安。李靖抱着哪吒在一旁看了半晌,忍不住问道:“夫人为何这般模样?”

素知正沉思道人未将孩子带走的缘由,闻言方才醒神,转身坦诚道:“我方才想着,泼道敢把孩子带走,我就冲出去把他打跑。”

李靖哭笑不得:“太乙真人修行数千年,岂会怕妇人手中的孱弱乱棍?夫人,快快收了神通。”

素知心想是这个理,未免有些尴尬,将木棍随手丢至一旁便与李靖一同往后院去了。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轻声问道:“他不带走我孩儿?”

“嗯,留给咱俩了。顺便起了名叫哪吒。”

“奇怪的名字,你不是想叫他水吒吗?”

“难道水吒就不奇怪吗?”

夜间饭后,哪吒盘腿于榻上,正把一只绣球抛得老高,金铃叮当作响。素知从樟木箱里取出自己心爱的黄金项圈,其上镶着几颗红色玛瑙。她用手帕拭去浮尘,小心翼翼套在儿子颈间。素知忽然想起这孩子打出生起就戴着一只镯子和红肚兜,她牵着哪吒小手试着将金镯往上捋,可镯子像是量身打造的一般严丝合缝地贴着手腕,怎么推都纹丝不动。她又拂开哪吒颈后的头发一看,红肚兜连绳结都没有,无法脱卸,真是怪事,拿来剪刀一剪,眼看是断了,片刻又恢复原样。这可麻烦,以后怎么给哪吒洗澡?长大了怎么办,这个肚兜会跟哪吒一起变大吗?

后来素知第一次给哪吒洗澡,乍一将孩儿放入澡盆,红肚兜便化作红光融于水中,映得澡盆内一片通红,待将哪吒捞出,光芒又骤然聚拢,眨眼间变回肚兜套回他身上,反复放入捞出几次皆是如此。素知万分不解,但见肚兜未曾沾湿,贴身舒适并不妨碍,也就懒得深究,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李靖洗漱完毕坐在榻沿,回头见哪吒正玩得开心,回忆起日间道人的话,不觉又拧起眉头,望着帐顶长长叹气。

素知听见,顿时沉了脸:“你这是何意?太乙真人把孩子留给咱们,你倒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巴不得他把孩子带走,害我又白白孕育一遭。”

李靖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声音难掩疲惫:“你不懂其中门道。快歇息吧,哪吒,别玩了,吵得爹爹头疼。”他扬手接住绣球,递给素知。话音刚落,他便侧身躺下,沾枕便睡。连日的心神耗损早已让他累到极致,素知正想数落两句,却见丈夫没一会儿便鼾声如雷,不禁心疼起来。

哪吒眯眼笑道:“爹爹的鼾声像牛,吵得哪吒也头疼了。”

素知又气又笑道:“不要笑话爹爹。”随后伸手抚了抚儿子发顶,这孩子头发太密,明日还得想想束什么发型。自己今日也疲劳,竟将此事忘了。她吩咐外间侍女熄灯,榻上一家三口,沉沉的鼾声与轻微的呼吸声交融。

次日,素知一歪头便见李靖满面通红,将手抚一抚额头,果然发烧了,人骤然卸下重担就容易生病。她连忙起身要找医生,李靖强撑着睁开眼,见一旁孩子仍在熟睡,又见妻子下了榻正披衣服,挥挥手让她近前:“你吩咐下去,哪吒出生时的异象,府里人务必守口如瓶,绝不能让他知晓半分。还有,没我的允许别让哪吒出府门,免得旧时流言再起,惊扰百姓。”

倏忽半月有余,三公子非凡禀赋初显,日常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却将府中诸人与李靖素知吓得不轻,勒令不许再上房揭瓦。

一日,肃儿路过中厅,目光忽然被供桌上的羊脂玉如意吸引停步。洒扫的李敏恰巧走至身侧,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片刻,开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肃儿沉吟回复:“玉如意先前不是被老爷打碎了吗?现在竟好好放在这。” 李敏愣了下,随即道:“它一直就在这儿啊,别是梦里见老爷打碎了吧?”

应该是重新买了一个。肃儿端起果盘走了。

“忠爷爷,接住!” 哪吒将绣球高高一抛,纵身跃起拍向李忠。公子虽是童躯但手劲奇大,绣球裹挟一阵疾风直冲李忠面门。李忠慌忙双手去接,被猛力撞得连退数步,掌心阵阵发麻。他心头一阵后怕,若方才失手,怕是戎马一生的英名就要终结在这绣球之上。眼看石阶上横七竖八瘫倒的家将皆被小祖宗练得气喘如牛,可怜他一把老骨头还得亲自上场。

今日晨起,李靖受关尹辛良相邀出门体察民生。殷素知无事,闲坐廊下,一面手持团扇,一面观看院内李忠与哪吒玩耍。只见哪吒头挽双鬏,披散下一半头发,一身白衣,颈间与右腕皆套金圈,见李忠似是气力不支,便转身坐上石凳:“忠爷爷真不愧大将军,比他们强多了。您歇会儿吧,我等着。”说着抓起果子吃了一口。

李忠揉着通红的手掌叹道:“爷爷这骨头要散架了,玩不动了。”

“不如您教我武艺吧。学会后我自己练习,就不辛苦您陪我玩了。”

话虽有理,但李靖对哪吒管教甚严,更遑论刀剑无眼,李忠怎敢擅专,遂将目光投向素知。见夫人微微颔首,他心下稍安。三公子已具垂髫之形,若不尽早引导,反倒辜负了天赋。李忠随即唤邓林取来自己珍藏的短剑,哪吒见了,眉心微蹙:“忠爷爷房里有把大刀,怎用短剑搪塞我,让人觉得小气。”

“公子莫急。”李忠将剑脱鞘握于手中,“那刀是我的爱兵,沉重无比,等闲人皆使不得。武学之道,当先立根基。”

素知在一旁道:“哪吒,听李忠爷爷的话。”

哪吒不再坚持,将吃了一半的果子放在桌上,向李忠稽首:“劳您演示剑法。”

李忠振腕起势,当即演练起来。他上了年纪,虽在府中久未展露武艺,今日重拾却不显生疏,旁侧家将们难得有此眼福,围在一旁端详这利落干脆的剑法,不时低声称赞。哪吒早已退至圈外,望着剑身在日光下映射的光芒,不由得满心惊羡,拍手道:“爷爷好厉害!”

李忠演练毕,谢过众人称赞,便将短剑递与哪吒,自己另取一柄,摆出预备姿势。哪吒握稳剑柄掂了掂,依样起势。

“三公子请看,” 李忠将姿势定格在第二式,静待跟上。“足下扎稳,剑指前方。”话音未落,哪吒身形已随声而动,虽微见踉跄,却已习得七分神韵。

“随后提膝。”

哪吒依言动作,却忽觉无趣。不待李忠变招,他便自行武起来。提膝上刺,弓步劈剑,招式与李忠前番丝毫不差,剑影翻飞间又是一阵眼花缭乱。李忠大惊,连忙让开空间。哪吒武得沉浸,一套剑法行云流水练完,平刺收势时双目仍紧盯剑尖。身旁家将尽惊得哑口无言,李忠抬眼望向素知,道:“这……”

哪吒收剑而立,不悦道:“忠爷爷教得不差,只是剑身太轻,耍着实在不痛快。”话毕,将剑收鞘,扔给邓林。

素知神色凝重,心下暗暗期待孩儿天赋极限,随即吩咐道:“去换一把重兵。”

李忠示意之下,吩咐抬出自己的宝刀。只见二人分抬刀首刀尾,将一柄长刀吃力挪至众人面前,长刀甫一落在石桌之上便震起轰然闷响,灰尘簌簌往下落,九枚铁环在刀背铮铮作响,正是陪伴李忠平定东海的“九环破阵刀”。哪吒上前,见刀身几乎比他高大一倍,惊道:“好大一把刀,好漂亮。” 随即双手握刀柄,稳稳将刀从石桌上提起,转瞬便换作单手将刀举过头顶:“还是太轻,且不趁手。忠爷爷,还给你吧。”

李忠头一次听见有人说他这柄刀太轻,昔日东海平叛时,连李靖都不会向他借兵器上场。满院寂然,素知缓缓开口:“取乾坤弓和震天箭来。”

话音未落,肃儿轻声劝阻:“夫人,乾坤弓乃……”

“听我吩咐便是。”

乾坤弓与震天箭是当年黄帝大破蚩尤的至宝,如今是陈塘关的镇关之宝,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猛将尝试过,无人能将其挪动分毫。据传,能拉开此弓者,必身负拯救天下之大任。

乾坤弓供于后院远处望月楼之上,抬下来不算易事。李忠在一旁擦拭着心爱宝刀,哪吒趴在石桌上睡得正酣。众人候了一个时辰,方见十多名家将堪堪抬动一张供桌从后院而来,供桌置于庭院中央时,众人如释重负地松手,“哐当”一声巨响,连石砖都被震出数道裂纹。

哪吒被巨响惊醒,揉着惺忪睡眼慢悠悠走来,家将们自觉退开。只见一张巨弓赫然置于供桌之上,哪吒金眸一亮,快步上前,绕着供桌转了一圈,将整副弓具细细观摩。只见弓身因年代久远,漆皮有些许脱落,内里黄金般的质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弓身上雕刻着一串古朴神秘的字符,三根震天箭静置一旁。听闻三公子要试宝弓,许多小厮与女使皆涌来看热闹,不一时,四面廊下站满了人。哪吒眯起眼望向素知:“娘亲,若能举起来,这弓可要送给孩儿?”

素知暂压心中期待道:“且试试再说。”

昔日李靖就任陈塘关总兵时与李忠一同试过,加上野马岭驻守的邓彪和秦岳,几人俱拿不起来。素知不止一次疑惑,这上古至宝会选择栖身于陈塘关必有缘故。哪吒出身不凡,这宝物莫非是上天赐予他的?

哪吒屈指弹了弹弓弦,随即双手抚上弓渊,刚好能稳稳抓握,闭眼向上使了使劲,宝弓纹丝不动。

李忠抚着长髯,心下暗思:果然,这般上古神物,终究不是孩童所能撼动。不过三公子年纪尚幼已有如此神力,假以时日待筋骨长成,未必不能拉开。

“这可是乾坤弓,一千多年了,从没有人拿得起来。”

“拿起来也没有用,还得拉得动。据说能拉动乾坤弓的是天命救星。”

“哪有这么邪乎,我看是放得太久,跟桌子锈在一起了。”廊下侍女与小厮们窃窃私语。

哪吒撤下手时,双腕已酸得发疼。他皱眉沉思片刻,又绕供桌端详一圈寻了更易施力的角度,随后手掌抚上弓身的神秘字符,闭上双目,指尖描摹间细细感受其上纹路的深浅,好静,耳边好似只剩风声拂过。

身旁有家将打趣道:“三公子,算了吧,您都试一刻钟了。”“就是啊。”

素知瞧着哪吒全神贯注的模样,不由得遮面莞尔,能让这机灵鬼全神贯注着实难得。

哪吒凝神再试,十指紧扣弓渊,卯足力气僵持良久,那乾坤弓仿佛长在供架上一般坚如磐石。未几,但见周遭狂风渐起,叶片簌簌离枝飘落,总兵府上空云气汇聚,凝成一道旋涡。此时两里外长堤上,陈塘关尹辛良抬手指向天际:“总兵您看那方向,难道又是贵府?”李靖听闻随即变了脸色,当即揖别:“家中恐生变故,改日再与兄台同游。”

府内众人正惊异于凭空而起的狂风,哪吒鬓发随风飘舞,素知屏吸紧盯弓身。忽闻一声闷响,千年未动的乾坤弓竟在供桌上震颤着偏移分毫。素知见状蓦然起身,正当此时,朱漆大门轰然大开,李靖眼见镇关至宝被请下望月楼,怒喝道:“哪吒,安敢妄动神器!快停手!”

哪吒惊得睁开双目,松手后退,漫天狂风应声而息。

素知即道:“是我让他们拿下乾坤弓,与哪吒无干。”

入夜,庭院渐静。李靖虽没对哪吒多言训斥,但公子自知闯了祸,溜回自己卧房海棠轩,早早歇下了。

素知卧房内。李靖坐在榻沿,神色凝重对她道:“如今大旱虽解,却仍是多事之秋。哪吒降生时的异象朝中未必没人瞧见,我尚不知如何应答,镇关之宝本就干系重大,若再因他出些差错,叫我如何向朝廷交代?你要把我这玉带、总兵之位,都一并断送了才干休!”

次日天刚亮,李靖便传下命令:府中家将尽数换用棍棒,所有铁制兵器一律收入库房封存,绝不允许哪吒有丝毫触及兵器的机会。素知暗思,只略微动了乾坤弓,老爷何至如此?其中必有说法。

游魂关与陈塘关民生渐稳,诸事归序。李靖再度返回野马岭练兵,只因东伯侯姜文焕仍与窦荣大军相持不下,野马岭需得时时坐镇。临行前,他叮嘱素知:“若朝歌派人问话,不必多言,即刻遣人去野马岭传我回来。你只说当日生产之时混乱,并未察觉任何异象便可。”素知颔首应下,与哪吒一同送他出府。

姜文焕为防粮草被李靖夺走,下令在驻军之地开田地种番薯以自给自足,三方势力再度僵持。李靖常驻野马岭,总兵府中便只剩哪吒与母亲相伴。金木早早便被道人带走,导致素知将所有的宠爱都补偿给了幼子,将院落随哪吒心意布置得如同乐园,对他百般纵容,让他只管吃喝玩乐。可终日困于高墙之内不能出门,再新奇的玩意也难免生腻。看着幼子每日在院中绕来绕去的样子,素知心里不免难受。

一年已过,哪吒本是灵珠子降世,灵珠内蕴万年精粹,童稚肉身离成熟尚早,暂难承载全部神力,恰似涓涓溪流收纳汪洋大海,只得凭饕餮之食滋养身体以稳筑河道。一日三顿,一顿三碗米粥三个蛋三个鸡腿并其他鸡鸭鱼肉尽入腹中,体重猛长,身形却不见长进。素知夫人骇然,传来三四位老医轮番诊脉。并看不出端倪,只道脉象似虚似实,未曾见过。不过稚子脾胃娇弱,当减食调养。此后哪吒一顿只许进一碗米粥,一个蛋,两个鸡腿。公子的身体跟不上消耗速度,日间蔫蔫的不再活泼爱跑,只得钻入李靖书房中闲翻杂书,府中人见了,道:“小祖宗今日收了性子”。有时哪吒夜间饿得辗转难眠,终有一日,他实在难捱饥饿,溜出卧房恰好撞见巡夜的李忠。他攥住李忠的衣角小声道:“忠爷爷,哪吒饿的不行。”李忠心疼不已,第二天晚间悄悄揣了几块糕饼,趁无人之时送入哪吒房中。哪吒吃得满脸碎屑,李忠觉着可爱,心下又觉疑惑。虽然夫人控制了饮食,但三公子原先吃得的确太多,现下也并不少,何至于饿成这般模样?

话说自游魂关跟随陈塘关祭天开始,诸侯各关竟相效仿,纷纷祭天,称颂天子洪福。此事传至朝歌,费仲、尤浑媚上邀功,奏曰:“此乃天赐祥瑞,自陈塘关起,万民感恩大王圣德。”纣王大喜,特赏领头的陈塘关总兵黄金百两。费仲二人暗思:李靖素来清高,从不与我等结交。今日天子听了我等之言赏赐于他,看他如何推却人情。

朝歌使臣将至,素知急遣快马唤李靖回府。阖家跪接诏书时,李靖掌心沁汗,余光瞥见哪吒竟在玩弄衣带,心下更加慌乱。天使宣读诏书完毕,原是赏赐,李靖胸中巨石方落,暗自侥幸。又听闻此事乃是费尤二人进言,必不简单,遂将黄金原样封存于库房,分毫未动。

姬昌受囚于羑里,既来之则安之,为抵御干旱率民垦荒。前些日子赤土焦裂,卦象显纣王无道天下将倾,悲悯百姓之苦。岂料甘霖突降,瓜果盈枝,心下疑惑间再度占卜,竟得政通人和之兆。原是灵珠子降世镇运,纵使纣王荒淫无度,然天下粮仓皆满,赋税足额,朝中有文有比干,武有黄飞虎,外乱有闻仲,万事皆安。狐妖妲己本奉女娲密旨祸乱超纲,今见国运回转,疑窦丛生,然而她贪恋人间富贵,早将女娲密旨与苦修之念抛去九霄云外,暗思:“宫中既有富贵,又有血食可享,逍遥数载无妨。”

故此纣王九年始,四海升平。

乌飞兔走瞬息光阴,数年过去。虽说灵珠子暂镇气运,然成汤六百年气数将尽,岂是哪吒一人可逆?加之四海万里波涛深处有行云布雨众神曰龙族,为首的东海龙王敖光归心天庭不久,长久疏于政事,终日在水晶宫里赏玩明珠,昊天上帝远在九重天阙且人手紧缺不便干涉,麾下龙子龙孙仗天高皇帝远渐渐怠惰,或私扣降雨令,或假借神谕,要沿岸百姓献上童男童女。这日李靖在野马岭演兵场上,忽见山风卷起黄沙,道旁绿叶渐枯,他捻起地上的干枯黄叶,这般光景,竟与上次大旱初现时一般无二。幸而去年他见四方旱涝失常,便知天时有变,重新聚集关内民众凿井开渠,倒不似上次大旱时手忙脚乱。

天下再度将乱,而纣王犹在摘星楼与狐妖妲己夜夜笙歌,国库如流水般耗损。费仲、尤浑见渐无可挥霍之资,四顾之下,忽然想起陈塘关李靖。尤浑对费仲笑道:“昔日李靖之子怀胎三载方生,如今旱涝再临,岂非妖孽现世之兆?”二人随即定计。一日,尤浑领了问话旨意,车马尚未出朝歌,比干已通过宫人得到风声。老丞相长叹一声,佞臣昔日谗言媚上,现如今重提旧事攀扯李靖,分明要为难于他,以充私囊。遂遣家将抄小道日夜兼程,务在尤浑之前报与李靖知道。总兵府中,素知闻讯色变,即叫回李靖商议,李靖道:“夫人宽心,昔日黄金百两未曾开封,且逐年分予佞臣。”

素知愁容未展:“若黄金散尽,佞臣再至,又当如何?”李靖沉默不言。

不日,尤浑车马终至陈塘关,李靖将野马岭军务安排妥善,率陈塘关尹辛良、及属官于城门相迎。总兵府内罗列珍馐,夫妇二人从容应对。酒过三巡,尤浑捋须笑道:“闻总兵公子年方六岁,能力不凡。何不请出一见?”

李靖心内一沉,道:“犬子天性顽劣,兼下官军务缠身疏于管教,恐见罪于天使。”

尤浑道:“总兵过虑。黄口稚子,纵有失仪,岂不闻童言无忌?况陛下特命本官探望公子,若不得一见,他日殿前奏对,倒显得下官办事不力。”随即音色陡然转沉:“昔闻公子降世时满室红光,总兵这般推却,莫非真有隐情?夫人,您说呢?”尤浑故意拖长语调,目光甩向素知夫人,又轮番看过席上噤若寒蝉的众属官,但见个个低头避目,心下已有成算。

李靖别无他法,随即叫身侧邓林:“请你三公子来。”

正当此时,哪吒于后院海棠轩闲卧,门口有两个家将看守。哪吒随手翻着一卷古书,闻言头也不抬:“爹爹不是说前堂皆是枯燥政务,不让我去么?”

邓林躬身近前,压低嗓音:“朝歌来了天使,定要见三公子一面。”话毕,又悄声补了句,“老爷夫人与一众官员都在席上陪着,那使者不像寻常官差。”

哪吒金眸转动几圈思索片刻:这阵仗想是朝中来的大官。若不是来提拔爹爹,便是专程找茬的。随即翻身下地,将掌中书随手扔给邓林:“我去会会他。”

哪吒大步流星至前厅,经介绍,依礼见过上大夫尤浑、父母、诸位官员。尤浑仔细打量,见小儿礼数周全,岂是顽劣之相。但细观察来,只见他双眸异色,雌雄莫辨,绝非寻常孩童样貌,且言谈举止间尚有稚嫩之态,应不如李靖夫妇般应答如流。尤浑心有计较,随即命侍从取来一颗温润剔透的珠玉,置于掌心漫不经心把玩,道:“小公子,你看这玉通透否?”

“通透,”哪吒即答,又道:“禀上大夫,我想坐了。”

待座椅搬来,但见小儿顷刻间抱臂落座,二郎腿高高翘起,李靖见状心下慌乱,这孽障竟不识礼数,前刻还是世家公子模样,转眼便露了本性。尤浑见哪吒之态,又见李靖面色,更确信前番推断。尤浑轻笑,继续道:“此类凡玉,不过是蒙天子恩赐把玩之物,有何稀罕?不瞒诸位,天子在摘星楼供着一枚玲珑玉,据传乃东海龙族亲献,每逢月圆便放出数道赤光,映得夜空如同白昼,那才是真正的天地至宝。”话到此间,尤浑话音微顿,忽然拍掌:“我险些忘了。听闻陈塘关也有此奇异美景,三公子,你可曾听说过?”

席间顿时静得能听见烛火之声。李靖手中酒盏微颤,素知紧攥衣角,指节发白,众官员气息皆屏。哪吒心下暗笑:久闻尤浑是朝歌佞臣,这狗官如今敢来试我,将我觑若稚童,公子今日且陪你玩玩。哪吒随即笑出声来,小腿轻快晃动,仿佛听到了极有趣的事:“上大夫,您如何听说的?确有此事。”

李靖倏然起身,尤浑闻言大笑道:“果是如此,三公子,且与老夫说说罢?”

只见哪吒跳起身来,在满堂宾客惊愕之色下负手踱步,如民间说书先生般清了清嗓子,手口并用道:“那夜我睡得正香,忽然觉得肚子饿,便张嘴一吸,谁知整个陈塘关烛光尽灭,陷入黑暗。上大夫,您道是为何?”哪吒故意顿住,见尤浑不自觉地倾身向前,才张开双臂,“我像这样轻轻吸了口气,就把整个陈塘关的烛火全吃到肚子里了。大家没了火种,如何掌灯呢?故此陈塘关一片黑暗。后来我吸了越来越多火苗,肚子涨得好大,像个圆滚滚的球,连总兵府都快塞不下了,只好出了门在关内走。我肚子里全是火,怎么可能不亮呢?当时,我就像纣王的玉一样把陈塘关照得像白天。大家都被吸引来了,说我是火神降世,哀求道,”哪吒话即此处,尖着嗓子模仿语气:“他们哀求道:‘公子,快把火都放出来罢,白日里克扣了你的吃食,我们知错了’。于是本公子大发善心,把口一张,火苗就全吐出来了。没想到此事竟传到朝歌,上大夫,你说天子打算封我做什么官?”

李靖目瞪口呆之际缓慢落座,身旁素知不住捂嘴憋笑。满堂宾客先是愣然,随后哭笑不得,暗道:“哪有这桩事,三公子分明的编故事。真是黄口小儿,莫知所谓。”关尹辛良深恨佞臣,方才着实为总兵捏了一把汗,见今日三公子心有计较,方才安然。

话说李靖曾吩咐府内诸人不许将当年异象之事告知哪吒,如今见他对答如流,正庆幸自己当日之高明,岂料陈塘关百姓人尽皆知之事如何瞒得过哪吒,早有小厮彼此谈话间被他听去,今日乃是三公子神圣下世,天性善辩。此刻公子暗思:我今日难能上堂议事,若轻易放此佞臣回去,即便堂上应对合宜,来日他在君王之侧,三言两语搬弄是非,我家岂不永无宁日。

尤浑本想套话,却见自己话头刚开便被哪吒堵住,正暗恼小儿机敏,想必早有李靖教过。他转念一想,忽又冷笑:终究是稚子无知,方才那火神降世的狂言岂非授我以柄,天子尚在朝中,安敢擅自封神?待我以谋逆问罪,李靖的小辫子照样要被我握在手中。他方欲借此发难,却见哪吒忽然拍手,指着案上美玉惊呼:“哇,当真稀罕。”上堂便抢,将美玉抱入怀中。李靖又受惊吓,心内敲鼓,暗道真人天尊保佑,让哪吒收了顽劣速下堂去。尤浑猝不及防见珠玉被抢,面色微变,强压怒气道:“公子想是看上了老夫的美玉?”

“喜欢。”哪吒正赏玉间,金眸转动,思想道:我不常与人交锋,言语难免错漏,若与他来回饶舌,浪费时间不说反而授人以柄,且这尤浑左右也是为难我。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待我给他个下马威,再做打算。随即双手合握捧玉,五指暗中发力,未几,只闻珠玉内部传来噼啪闷响,其上渐现裂纹,下一刻便碎裂一地,满座哗然瞠目,不知要惊于这三公子的蛮力,还是要惶恐于他毁损御赐之物的滔天胆量。哪吒惊呆道:“呀!这宝物竟如蛋壳般不经碰,上大夫心胸宽广,当不责我。”

李靖拍案而起,道:“孽障,怎敢损坏上大夫心爱之物,还不快快退下!”

果然是个怪力妖童,尤浑压下心中惊异,强扯嘴角,端起茶杯道:“何止啊,这御赐之物就这样被贵公子当堂损坏,总兵,你叫本官如何交代?我只好照实向天子禀明。”他看似稳坐席间,实则冷汗已浸透中衣,心下暗思:这妖童行事无章、力大无穷。此刻自己离他不过三五步,若真惹急了,他暴起发难之下,只怕自己顷刻间就要血溅五步。索贿事小,保命事大,真是进退两难,暗自感叹当初费兄不该失于打点,使姜环骤然丧命宫中,此刻若有他在场也算有猛将傍身,不至于今日完全受制于黄口小儿。罢了,今日且退一步,来日方长。

尤浑正欲起身,只觉眼前一花,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已三步并作两步凑至身畔紧挨着他坐下,动作之快令人难以反应,待两旁随从惊觉,枪尖已齐刷刷对准了哪吒,但方才捏玉成粉的景象犹在眼前,无一人敢刺。哪吒对周身寒芒视若无睹,自顾自从席上扯下一根肥嫩鸡腿,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嚼咽罢,笑道:“上大夫交代起来岂是难事,您这般有本事,天子如何决断岂不在您一念之间?”

“哪吒,你……!”素知夫人再也按捺不住,身旁李靖听闻此言更是面色惨白,如五雷轰顶一般。

对面席上李忠眉心紧蹙,目光如炬扫视全场观察形势。见尤浑与哪吒对峙,场面将要失控。公子身手敏捷力大无穷,虽陷困局但无性命之忧。他视线转向主位,见素知夫人面色不安身体前倾,显是护子心切,如要冲上前去反而伤及自身。李忠又见李靖虽端坐如钟,却迟迟未有决断。当下还是要护住夫人为上,暗中向邓林眉目传情,邓林已知其意,悄然至夫人身侧。

满座宾客尽皆骇然。但凡商臣,谁人不知费仲、尤浑在朝中极尽谄媚,与妖妃妲己暗中勾结败坏朝纲,虽私下恨不能生啖其肉,然其权倾朝野,为保身家性命,人前无不强作恭顺。谁想今日这三公子竟将众人腹诽之语当庭道破,丝毫不留情面。

无数目光如芒刺向尤浑,只见他面色由白转绿,起身缓道:“三公子说、说笑了。”尤浑借势后退,下了台阶,拉开与哪吒的距离:“老夫一心为天子分忧,此心天地可鉴。总兵,本官忽然想起朝中还有要务,就此告辞。”说罢,他迫不及待地起身,不顾礼仪向外飞跑,随身侍从见状一拥而上,将枪横在哪吒面前交错如林。素知夫人面色煞白,然护子心切压倒恐惧,起身就要向堂上奔去,邓林眼疾手快将她拉住,轻道:“公子无妨,夫人不可妄动。”

变故尽在一瞬之间,李靖拍案起身,只唤了一声“上大夫且慢”,然脑内空白,若说错话更要坏事,一时不知下何指令。

哪吒金眸穿过枪森紧盯尤浑,一见佞臣有溜走之意,心内升起一阵本能警觉:若今日让他离开,岂非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未待哪吒有所动作,关尹辛良蓦然离席,上前对尤浑稽首道:“上大夫何至与稚童计较,岂不闻童言无忌?如此失态,恐损人臣气度。”话毕,他暗向李靖使眼色:“上大夫匆匆离席,若传至朝歌,天子岂不怪罪我陈塘关怠慢天使,有失臣节?总兵,陈塘关天高路远,上大夫来一次不容易,如此良机,可切莫轻纵啊。”最后四字,他咬得极重。堂上氛围紧张,李靖呆愣在原地,这辛良分明与哪吒一路,暗示他事已至此不如将错就错,今日结果了佞臣。可当堂斩杀天子宠臣的罪过,他一己之身如何担待?李靖眼见对面李忠霍然起身,右手已按上腰刀只待下令,急忙摆手示意按兵不动,陈塘兵众见二将俱不下令,收敛杀意,然数十道目光仍缠绕在尤浑身上。

尤浑岂不懂辛良言外之意,又见兵众俱有杀心,他自知树敌众多,今日妖童一席话无疑激起众人怒火,若不趁早脱身,怕真有丧命之祸。他不顾体面,双手将辛良推至一边便向门外奔跑而去。

哪吒愤然起身,却被一众侍从死死拦住去路。他急转向李靖,喊道:“爹爹,不可走了尤浑,您快下令让人拦住他!”

李靖尚且要与李忠、辛良暗通眼色,忽闻哪吒竟在堂前直言快语宣之于口,李靖惊道:“孽障,快快住口,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大!”

见父亲毫无阻拦之意,哪吒心下一急,随即夺来一柄长矛赫然一扫,力大无穷,密不透风的铁墙顷刻间土崩瓦解。众侍从本就怵他神力,见兵阵已破,当即溃散奔逃跟随尤浑而去,席间诸人莫知所措。

哪吒当即跟随出去,奈何众人身影慌乱,一时间难以辨别尤浑行迹。哪吒翻身跃上檐角,只见尤浑在府外手脚并用地扑上马车,虽找到目标,但手上空无兵器,正慌忙间,他突然瞥见右腕金镯,顿时反手扣住取下,对准尤浑方向着力扔去。圈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尤浑猛冲,却见尤浑身形一晃滚入马车,金光堪堪击碎梁木便绕回哪吒手中,一干人等即刻往关外逃去。待府内诸人踉跄追出时,只能望见尤浑车马背影与滚滚烟尘。哪吒见走了尤浑,心下十分不悦。

总兵府动静惊动四方,不少百姓闻声出门探望,有人认出那是尤浑的马车,当即传来一声哄笑:“快看,是姓尤的狗官,瞧这屁滚尿流的模样,今天遇到咱们总兵吃不了兜着走了!”

哪吒立在檐上,仍望着尤浑远去的方向沉思,晚风一吹,忽然醒过神来。今夜席间,自己未曾听从父亲一句吩咐。低头一看,府外围观百姓个个面带喜色,他心下松了口气,想来爹爹当不至于严厉责罚吧。

却说李靖最末一个追出门外,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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