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深,沈家外突兀响起咚咚地敲门声,伴随着沈辉的哭喊。
对面的刘老太年纪大了,睡得早,夜里觉轻,听见声,摸黑爬了起来。
一旁的孙媳妇黄氏被她起身的动静吵醒,刚要询问,也听到了外边的声响,便掌上灯,透过窗户缝隙往外看了看。
刘老太给娃儿掖好被角,问自家孙媳:“是沈辉?”
黄氏点头,又往对面瞧了眼:“是他,喊得急,怕是出什么事了。”
刘老太闻言披上外衣下了床,刚走到院子里,沈辉的哭声更清了几分,偏沈家那边毫无动静,像是没人听见。
沈家又不是一窝聋子,咋可能听不见,听见了也是嘴里骂声烦人,翻个身继续睡。
倒是屋里的沈老汉听着于心不忍,掀开被子刚要起身,就被姚氏呵住:“你以为他这个时候来干什么,不就是要钱?!”
沈老汉支吾道:“总不能当听不见……要是把左邻右舍都喊来了,知道咱卖孙女换钱,还见死不救,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我可先告诉你,陈家给的二十两银子大房二房已经分走了一半,那丫要是不死,这钱你自个赔去,休想老娘给一个子!”
“可是……”沈老汉是个怕老婆的,自然不敢真忤逆自家婆娘,嘴唇嗫嚅了半天,愣是说出这俩字就没了声。
姚氏见他那副孬样就来火,“没钱就闭嘴,那赔钱货熬不过去是她命薄,跟咱有什么关系,再说人都要咽气了,神仙也救不了,这时候找大夫那是把钱扔水里听了个空响,有什么用?”
沈老汉嘴巴笨争不过她,讷讷点头:“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反正这个家不都是听你的。”
虽话这么说,可他心里虚,要是真落个不配人父的骂声,出门和村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生活总归会有影响。
姚氏面皮厚不在乎那些,骂骂咧咧几句就真合住被子躺下了,任外面的沈辉怎么喊都无动于衷。
刘老太在院里站了会,见沈家迟迟没人应,心道:姚氏两口子也是黑心肝,平时就逮着沈辉一房蹉跎欺负,人刚瘫了就赶出去,这会大半夜都爬着来求门了还拒之不见。
她叹了口气,朝门走去。
沈辉趴在地上,胸口以下位置毫无知觉,如破布般拖着,他不停敲门,声音都喊哑了也徒劳。
正绝望时,身后刘家的门就打开了。
沈辉听到声扭过头,见是刘老太跨出门槛,忙爬过去抓住她鞋尖:“婶,你能不能借我两个子给黎儿找个大夫看看,她两天没吃东西了,早上又被敲了要害流了好多血已经快不行了,这钱我怎么着都会想办法还您……”
想起出来时沈黎已经面色铁青,就吊着最后一口气,沈辉一个大男人就哭的鼻涕横流,朝着刘老太使劲磕头。
刘老太闻言心下一咯噔,让沈辉等着,忙回屋吩咐黄氏:“救人要紧,拿十文……算了,拿二十吧。”
黄氏也不问啥,按她说的做。
“我去看看,你留在家,别娃醒了找不着人。”刘老太拿着钱,临走时又想起什么,打开瓦缸抓了两把黑米装上带走。
刘老太嘱咐黄氏把门闩掐上,见沈辉只能靠双手拖行实在太慢,就落下他,自个快步往山下臭渠沟旁的那草木屋去。
…
沈黎被沈桃扶回屋后,好不容易被抚平的饥饿和疲软又卷土重来,那块小窝窝胃眨眼功夫就消化完了。
她靠着床头直犯难,有经验有手艺在,桃花村背靠好几座大山,山里资源丰沛,倒不愁找不到吃的,可问题是眼下怎么恢复体力。
原主那个恶毒奶奶就别想了,沈辉根本不可能要得来钱……家徒四壁也紧不出一口吃的,她想快速恢复体力,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沈黎想到这,再对上沈桃依赖的眼神,一时心虚。
小家伙的姐姐已经没了,取代的是别人的魂,她占了原主的身体,该为原主照顾起家人,却发现开局第一步就难住。
被直勾勾盯着,沈黎刚想开口,门外就传来人声,“桃儿,是刘婆婆,开开门。”
沈桃跳下床开门,穿着补丁粗衣的妇人走了进来。
“刘婆婆,您怎么来啦?”
刘老太摸摸沈桃的脑袋,见孩子饿成这幅模样,再看看这房子,心里直骂姚氏不做人。
野猫野狗的破窝都比这房子好。
刘老太三两句交代清楚,见沈黎头上伤口没大碍,面色不好纯饿的,也就不耽搁,拎着带来的黑米走去厨房,利索地烧起火,淘米煮饭,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黑米粥就端到了床前。
沈黎喝了口粘稠的米粥,脑子本能地搜寻记忆,很快便寻到了刘老太。
近年来大酆朝多地连翻遭完洪灾又旱灾各种天灾人祸,无数人因此丧命,剩的都背井离乡寻求出路,刘老太一家就是逃灾过来的,途中老伴和儿子儿媳都没了,余下孙媳两口子和她在这安了家。
刘老太的孙儿经沈辉介绍,一起在镇上干活,工酬勉强能养活一家人,不久前那次意外他运气差,沈辉起码还有条命在,他是当场没了命,留下了家中孤儿寡母和个老太太。
没了顶梁柱,刘老太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可即便是这样她仍愿意伸出援手。
沈黎心里划过一道暖流:“婆婆,这恩情我定会双倍奉还!”
刘老太只当是无用的豪言壮语,没放在心上。
她道:“孝字难当,舌根子能刀人,可比起活命,那些都不是事,这次熬过来了,下次呢?想要日子过得稳当,就要自个支棱起来。”
刘老太一家虽来桃花村安家才短短几年,但对沈家的事也是早有了解,姚氏两口子对沈辉一房多狠,那是人尽皆知。
那温氏就是病了,姚氏死活抓着银子不给,最后丢了性命。沈辉也是个没用的,媳妇没了,闺女又被苛待,还忍不下心撇掉那样的父母,尽委屈自家人,也不知是该说他可怜还是可恨。
至于沈黎,也随了那两口子,沈老太亲眼见过她被沈家五岁的孙儿摁在地上欺打也不敢吭声,只会背过身偷抹眼泪,所以对她一家的印象都是软弱、窝囊。
若不是念在沈辉给自家孙儿找过事做,刘老太也不趟这浑水。
刘老太口气听着冷,沈黎却知她是好意,原主一家属实过于窝囊,她郑重点头:“嗯,我听您的,以后会照顾好爹妹,让大家都吃饱穿暖。”
“……”
这话听在刘老太耳里和敷衍没什么两样,先不说这一窝的孬种能不能转性,就沈辉家现在山穷水尽的情形饿不死都是奇迹了还想吃饱又穿暖,她要有那能力,还至于被姚氏糟践成这样?
只是刘老太也没余力管这些闲事,把带来的钱交给沈黎让她明天要找个大夫好好看看,紧接着不顾其劝阻就朝外走。
正好碰见爬了大半时辰才回到家的沈辉,忙要去送,被刘老太挥手制止:“我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还要你送,进去。”
他只好爬进屋,见沈黎竟醒了,状态看着还不错。
“黎儿?!”
沈黎垂眼,骨瘦嶙峋的男人蛇一样挪进来,心脏猛然一紧,意识到那是原主残留的情绪在作祟,她摁住心口点了点头。
沈辉喜极而泣,抱着沈黎一把鼻涕一把泪,许久才冷静下来。
不到四十的男人两鬓斑白,面容沧桑憔悴,比五旬老人没好到哪去,想着原主被姚氏敲晕后他就一直没合眼,沈黎赶紧让他快去歇下。
沈辉收拾好情绪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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