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萧砚舟落下最后一笔,今日的试题终于答完。
他这才惊觉,从清晨到现在,整整一天过去,竟没有一个兵丁来为他更换炭盆。
他举目四望,发现其他号舍的炭盆都换过了,唯独他的号舍被刻意遗忘在这冰天雪地之中。
寒意从四面八方渗入骨髓,连呼出的白气都在面前凝成了霜花。
"这位差爷,"萧砚舟朝值守的兵丁唤道,"可否帮忙添些炭火?"
那兵丁如泥塑木雕般立在风雪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科场规矩,值守兵丁不得与举子交谈,违者杖三十——这本是为防舞弊所设,如今却成了最好的推诿借口。
萧砚舟望向巡绰官所在的方向,只见那老吏正站在廊下,远远地朝这边投来阴冷的注视。
四目相对的瞬间,老吏转身隐入号舍背面。
"呵..."萧砚舟轻笑一声,眼中寒芒乍现。
他早该想到的,从那个特意少装的炭盆开始,这一切都是精心设计的局。
如今炭火断绝,分明是要在这雪夜里,活活冻坏他这个"特殊关照"的对象。
但那些人不知道的是,萧砚舟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文弱书生。
他们的算盘注定是要失败的。
......
天色渐暗,风雪依旧肆虐。
萧砚舟**调息,耳中却时刻留意着贡院内的动静。
他知道,巡绰官不过是考场内最低级的官员,真正能主持公道的,还在后面。
如今这么大的风雪,考场里接二连三的出事,他相信他等的机会很快就会出现。
果然,礼部尚书李大人带着几位副考官亲自巡视考场来了。
这场三十年一遇的暴雪,加上彻夜的严寒,不仅有举子的号舍坍塌被砸伤,居然还有举子冻死在号舍里。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主考官难辞其咎,不得不从暖房中出来巡视考场。
他不希望伤亡继续增加。
李尚书看到号舍内东倒西歪的举子们,脸色骤变。立刻吩咐:"快!立刻调集炭火分发下去,多加炭盆!"
好些号舍里面的炭火虽然有,但是依然难阻寒气。
不少举子已经冻得嘴唇发紫,神志不清,考卷上墨迹凝结,显然根本无法作答。
当一行人来到萧砚舟的号舍前,只见他面色苍白,身着单衣,双臂环抱瑟瑟发抖。
案几上的考卷一片空白,当然这是萧砚舟将已经完成的试卷放进考袋里了。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号舍内炭盆里面根本没有炭火!
李尚书摸了下炭盆,寒彻刺骨,想来已经停了好久。
"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尚书勃然大怒,"为何独独此间没有炭火?"
萧砚舟此时"艰难"地抬起头,颤巍巍指着那个的巡绰官,声音虚弱道:"回大人...学生萧砚舟,昨夜就向巡绰官请求添炭...却一直没有送来,子夜时分我这里都没有炭火,白天学生又再次请求,可依旧无人理会,请大人为学生做主啊!"
话未说完,便"虚弱"地咳嗽起来。
当李尚书听到"萧砚舟"三个字时,瞳孔猛然一缩。
这不是前些日子在御前大放异彩,被皇上亲口称赞过的那位才子吗?
三殿下还特意嘱咐过要关照此人。
如今这般情形,分明是被人刻意针对了。
李尚书眼中寒光一闪,心中已然明了——能在礼部有这般能耐,又敢如此明目张胆针对萧砚舟的,除了范同还能有谁?
"来人!"李尚书怒喝一声,"把今日当值的巡绰官全部带过来!"
他转头看向萧砚舟时,语气缓和了几分:"萧公子放心,本官定会彻查此事。"
一旁的巡绰官早已面如土色,扑通跪倒在地:"大人明鉴!下官...下官只是..."
"只是什么?!"李尚书厉声打断,"**,草菅人命!来人,摘了他的官帽,押下去等着治罪!"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摘下了巡绰官的官帽。
那巡绰官瘫坐在地,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执行上峰的命令,竟会落得丢官问罪。
"即刻给萧公子换上最好的银丝炭,再备上热汤饭食。"
李尚书吩咐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萧砚舟一眼,"萧公子且安心应考,此事本官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萧砚舟"虚弱"地垂下眼帘,勉强拱手,“多谢大人”。
......
不多时,整个贡院都忙碌起来。
一队队兵丁扛着沉甸甸的炭篓,挨个号舍分发双倍份量的炭火。
熊熊燃烧的炭火很快驱散了号舍内积攒了一夜的寒气,冻僵的举子们终于能够活动手指,继续作答。
萧砚舟的号舍内,崭新的炭盆里堆满了炭,将整个号舍映照得暖意融融。
他慢条斯理地搓了搓手,往砚台里倒了点热水,看着凝结的墨汁渐渐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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