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德双腿发软,险些跪倒在地,慌忙扶着桌角才勉强坐回席位。
他脸色惨白,手中的酒杯"当啷"一声跌落在地,碎成几片。
他本想当众揭萧砚舟的短,没想到反而成就了对方浪子回头的佳话。
被学政记恨上了,想来以后再想往上难了。
宴席散后,萧砚舟与林墨坐车回府。
"那赵明德真是小人!"林墨愤愤道,"自己才学不如人,就想着当众刁难你。"
萧砚舟摇头一笑:"人之常情罢了。倒是你,方才差点掀桌子,也不怕巡抚大人治你个'扰乱宴席'之罪?"
林墨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气不过嘛!不过话说回来,你那首诗真是绝了,我看那赵明德脸都绿了!"
萧砚舟望向远处,淡淡道:"科场之路还长,这些人......不过是过客罢了。"
鹿鸣宴后的第二日清晨,萧砚舟刚用过早膳,小桃就捧着烫金请帖进来:"少爷,陈府又派人来催了,说午时初刻一定要到。"
林墨正在院里锻炼,闻言笑道:"这陈老爷倒是心急,生怕咱们跑了不成?"
萧砚舟展开请帖,上好的洒金笺透着淡淡檀香,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显然是请专人代笔的。
他想起昨日陈老爷在贡院前那副热切模样,不由摇头:"罢了,总归是推脱不得的。"
陈府位于城东最繁华的街市,轿子刚拐进巷口,萧砚舟就听见鼎沸人声。
掀帘一看,朱漆大门前车马簇拥,十几个青衣小厮正忙着引客。
门楣上"乐善好施"的金匾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两侧石狮脖子上竟都系着红绸。
"好大的排场..."林墨咋舌道,"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办喜事呢。"
萧砚舟整了整腰间玉带,刚下轿就被眼尖的门房认出来:"解元老爷到——!"
这一嗓子喊得半个街的人都往这边看,他耳根顿时有些发热。
穿过五进院落时,饶是见惯侯府富贵的萧砚舟也暗自吃惊。
太湖石堆成的假山缀满珊瑚树,池子里游动的不是锦鲤,而是通体鎏金的龙鱼;
"砚舟兄!"陈儒从人群里挤出来,额头沁着汗珠,"家父非要这般张扬,实在对不住..."
话音未落,陈老爷洪亮的声音就炸响在耳畔:"萧解元!林举人!可把你们盼来了!"
只见他穿着绛紫色万字纹锦袍,腰间玉带上嵌的夜明珠有鸽卵大,一把抓住萧砚舟的手腕就往正厅拖,"诸位快看!这就是今科解元萧公子,与我儿是同窗至交!"
正厅里三十多张红木圆桌座无虚席。
萧砚舟目光一扫,发现真正来道贺的举人不过五六位,余下全是绸缎裹身的商贾。
此刻满厅宾客的目光齐刷刷汇聚过来,那灼热的视线仿佛要在萧砚舟身上烧出几个洞来。
他青衫玉带的身影刚出现在厅门口,原本喧闹的宴席竟瞬间安静了几分。
"萧解元!快请上座!"陈老爷声如洪钟,不由分说就拉着萧砚舟往主桌方向走。
萧砚舟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按在了主桌正中的紫檀木太师椅上——这位置向来是留给最尊贵的宾客的。
椅子扶手上精雕着松鹤延年的纹样,坐垫用的是上等的云锦,里头不知絮了什么香料,一坐下去就散发出淡淡的沉香味。
"诸位!"陈老爷红光满面,声音大得能震落梁上灰尘,"今日萧解元赏光,真是蓬荜生辉啊!"
萧砚舟见状只得苦笑着落座,环顾四周,发现同桌的几位都是永昌府的举人——李举人正襟危坐,张举人低头抿茶,还有两位也是院试时的熟面孔。
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几分无奈。
"诸位别来无恙。"萧砚舟拱手致意,"没想到今日还能在此相聚。"
李举人刚要答话,宴席的鼓乐声骤然响起。
只见十二名侍女捧着鎏金食盒鱼贯而入,陈老爷站在主位上一拍手:"开宴——!"
还未等酒过三巡,那些商贾们便迫不及待地涌了过来。
为首的盐商端着鎏金酒盏,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解元公,在下敬您一杯!祝您来年春闱连捷!"
萧砚舟刚要举杯,茶帮首领已经挤到跟前:"解元公先饮我这杯!"
"且慢!"绸缎庄东家直接插到两人中间,"解元公,还请先饮我这一杯..."
一时间觥筹交错,萧砚舟面前瞬间堆了七八个酒杯。
他余光瞥见陈老爷正捋着胡须微笑,显然对这场景十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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