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徽朝的上春殿是皇帝召见臣子商榷国事的殿宇,年前,江鸾还是只能抱着小皇帝隔着屏风召见大臣的摄政王。
今非昔比,江鸾登基成了这天下庚古以来第一位女皇,如今执掌朝野,安定四方,霸业鸿祚常怀于心。
岁已入冬,赤都今日已经飘起了雪花,殿内炭火烧得极旺,层层叠叠的帷幔将寒风隔绝在外,江鸾穿着冬衣,颈上还围着一条狐裘,虽然如此,掌心却还是有些发凉。
此刻她正坐在案前与吏部尚书郑简对弈,细白指尖捻起白子,略略思索后果断落下。动作时,被衣袖盖住大半的手背便会裸露些许。
“臣输了。”郑简灿然一笑,不再执子。起身踱到江鸾身边,自来熟地将她的手捂进自己的手掌中。
“还是有些凉,要不将炭火再烧得旺一些?”
江鸾摇了摇头:“那这殿中便呆不了人了。”
郑简自然也穿着冬衣,不过,江鸾注意到,他额角早就冒出了汗珠。
宫女们有眼力见地准备将棋案撤下,换成奏章。从江鸾摄政时起,二人就时常在殿内商讨政事。
“等等,”江鸾从‘暖炉’中挣出一只手,摆了摆:“进前来,南枝,站那么远怎么看得见。”
郑简顺着她神色看去,发现原来江鸾是对着一直站在一旁的起居郎说的,他记得那小起居郎似乎是叫做沈南枝。
“是……殿下……陛…陛下。”沈南枝原先是个洗恭桶的小宫女,因为口齿不清,不仅被其他宫女内侍排挤、拿来取笑,连带着也讨不到主子们欢心。
“坐吧。”江鸾没有计较她的失误,就像去年的中秋节,她因为满腹牢骚而写了些诗词被有心人捅到了那时候的人人畏惧的摄政王江鸾面前;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必死无疑时,江鸾笑着夸赞起了她的才气:‘孤是女子,现在的起居郎是男子,男女有别多有不便,孤欣赏你的才气,你便来做孤的起居郎如何?’
那一年的江鸾二十四岁,拖着幼帝,在满是男子的朝堂之上丝毫不落下乘。
“多谢…陛下。”沈南枝近乎虔诚地将棋局的样子一笔笔记在起居注里:“陛下的…的棋技……实在…叹…为观止…”
江鸾正要开口,一瞬间喉头冒上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痒意。
“陛下……”郑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肩膀。
外袍下她的身体比先前还要瘦削,靠在手心里满是硌人的骨头。
沈南枝顾不得礼法,抬头直视圣颜;江鸾肤色很白,眉头蹙起,原先瘦削的脸颊因为咳嗽染上了薄红,脖子上青色血管微微凸起。
一口、两口、三口温水顺下去后,她终于止住了咳嗽:“开些窗……”
虚弱的声音被身边伺候的宫女听到了,几个人迅速打开了窗子,当然也不能直接让江鸾受冷风,调整好角度再在江鸾身侧挡上一个屏风后才算是妥当。
郑简本想问问她的身体,却被江鸾先一步打断了:“郑卿,朕有一件事,非你不可。”
“但凭陛下吩咐,臣万死不辞。”
江鸾扑哧一笑:“万死可不行,朕的江山社稷,少不得郑卿出力。”
“这个冬天太长了,朕想去棠梨阁休整两个月,辄需郑卿先去替朕打理一二。”
郑简正要应承下来,突然耳畔传来一声不真切的呼唤——不要答应啊,千万不要……会后悔的……
“郑卿?”江鸾见他走神,又喊了一次;那耳边的声音也随之消散了。
郑简定了定心神:莫不是那些老顽固搞得鬼?看不惯陛下,想要让我们君臣离心?
我岂会让你们如愿。
郑简郑重地点点头:“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郑简离开后,江鸾让人取来纸笔,不多时便写就了一封诏书。
沈南枝欲言又止:“陛下……”
江鸾将玉玺在诏书上落印,封装后慢慢走出了殿外,眸光落在远处。
……
弹幕【这就是大徽朝的女帝吗?系统不是只直播皇帝死前的24小时吗?她怎么这么年轻?】
【楼上有点常识好吧,不是人老了才会死,笑哭.Jpg】
【你们说话有点逗……哈哈哈哈哈……】
【你们有听到吗?刚刚有金主爸爸用了传声筒。】
【有。】
【有。】
【+1】
【有没有大佬能解释一下什么是‘传声筒’,刚看直播,不太懂。】
【我们现在看到的画面其实是女皇自己的记忆提取出来的生前24H所经历的事情,然后经过系统的能力将它变成了可以让我们观看的画面,这对于我们而言就是‘故事’,‘传声筒’可以让‘故事’里面的角色受影响甚至有可以会改变‘故事’中人物的行为,但是最后系统都会进行强制修正让‘故事’的结局不受影响。】
【尤其是一些对历史感兴趣的人,或是对里面的人物感到遗憾(例如在始皇帝驾崩前告诉他李斯会背叛他),或是有些小心思让某人得到圆满(告诉曹操不要忘了荀彧那双忧郁的眼睛)然后去看历史人物的反应的。狗头.Jpg】
【喵、喵、喵啊!小生受教了!?】
【史同人狂喜】
【求大佬解释为什么要给郑简刷「不要答应她」这种话?】
【宝子右上角点一下,就查看本次直播皇帝的简介了】
:
【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大徽朝)江鸾,乙卯年九月十八日崩,时年二十又五。】
【凤仪龙表,乾坤在怀;内除奸佞,外服百夷;有扫荡九州安太平之志,威服万国列主之雄心。】
【在位期间,选拔女史、女官让女性不再被圈养在社会的边角;改革科举、打击门阀让普通人也有机会出人头地;面对外敌入侵,力排众议,发兵征讨,不愿意靠合约、和亲来换取和平……】
这时又有弹幕刷了起来:【刚刚提问的宝;郑简,算是和女皇陛下有些超过君臣之谊的感情在的……】
【其实往下看,没多久就可以知道了】
【毕竟,这只是女皇陛下死前24小时发生的事情啊……】
【诶!快看画面里有新人物出现了!】
【好帅啊!如果说刚刚的郑大人是芝兰玉树偏偏君子,那这个就是体育生黑皮帅哥,硬帅啊!!】
天色瞧着是傍晚了,江鸾从马车上下来。
此处府邸上挂着“靖王府”的牌匾,檐下站着位眉目英挺的年轻人。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闪闪的。
“阿兄。”江鸾将他行礼时俯下的身体扶起。
几名内侍点上了灯,前后簇拥着,将兄妹二人引进府里。
江鸾不远不近地挨着江羿,浑身的紧绷感仿佛松懈了不少,亦步亦趋的样子,好像回到了幼年时。
那样的年岁里,他们有很多次相依为命才活下去。
逃荒中食人的破庙里,是江羿及时赶到把她救了出去。
兵败时茫荒的雪山中,又是江鸾把他从雪堆里拖出来。
还有她向走上九五至尊的路上。
如果不是江羿许多次可以让她全然托付……
她走不到现在。
……
“阿兄……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对是错……”
江鸾的叹息落在风里。
可对坐窗前,明亮的烛光下,对面的眼睛也同样明亮。
“只要是你想做的,就够了。”
“没有什么其他理由。”
“只要阿鸾想,阿兄就会帮你。”
看着那双眼里倒映出自己蓬勃的野心。
江鸾释然。
哪有什么后悔。
不过是恨上天依旧待自己太薄,不愿让自己再活得长久点。
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长条的盒子交给江羿后,江鸾躺倒在江羿的膝头。
“阿兄。”
“我怕是渡不过这个冬天了……”
“不,”江鸾按住他要捂自己嘴的手:“听我说完……”
“盒子里是我写的诏书,等我死后,就让江璟继位。”
“不过他还太年幼,所以,你、郑简还有裴升,要辅政,就像帮我一样……帮帮他,让大徽的未来,变得更好……”
江羿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陛下……至少等明日早朝再……再说也不迟……”
“还有……”江鸾将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依旧慢悠悠地说着:“我的政令都要改……改不好的就要废除……”
悠凉的声音突然有些变调,江羿愣了愣,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不能召开女子恩科了……”
“未来的皇帝又是男子,我不在,没人能护住她们……那些朝臣就盼着我走了好咬她们一口。”
也许是兄长身上熟悉的气息让她找到了久违的安全感,江鸾渐渐泣不成声。
“我希望,你……你们想想办法,帮我尽力保下女官和女史们,她们、我……我们一路走来都不容易”
“为什么天不遂我愿,真要应了那些人说的——牝鸡司晨,天也要罚我短命吗!”
“陛下!”
江羿用力地抱住她的身体,恍然惊觉她竟然如此瘦弱。
天家的权利将人心划得面目全非,让他们变得小心翼翼。
自江鸾监国后,兄妹二人就很少待在一起了。
怕被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抓到错处。
怕在那些阴谋算计中露出马脚。
这时他这才发现,她眼下的乌青成片,病骨支离。
“陛下福泽深厚……断不会如此。”
一股浓重的不安浮上心头,江鸾的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她没有再说话,只是费力地呼吸着,以及还想再看一看江羿的脸。
这时衣袖突然被扯住,掌心触碰到了一片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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