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苑学堂又挂起了天下舆图。
“……当今天子元氏草莽豪强出身原本是不入流的寒族勇武善征战驱逐旧帝入主京城。元姓一跃而成皇家姓氏。”
“然而天下分崩离析已久大炎朝廷不能服众。中原立有大小坞壁上百百姓人口数十万隐于坞壁之中受当地大族庇护不受朝廷统辖。”
“颍川荀氏是豫州大族之首一举一动受朝廷瞩目。去年秋冬
杨斐执笔端正写下“平卢王”三字展示给众童子临摹皱眉道“平卢王是天子幼弟。此人年纪不大、颇为心狠手辣。出镇豫州不到一年已经出兵攻破了豫州三处坞壁手中人命过千。”
童子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童子清脆地发问“荀氏有一位郎君在京城任职为什么不阻止此獠作恶?”
“放肆!岂能用‘此獠’这等粗鄙骂人的言语指代宗室?”杨斐笑骂了一声摇头道“荀二郎君在京中任的是清贵官职并非御史台言官鞭长不能及。”
又有人担心地问“那我们云间坞呢?会不会被平卢王盯上?”
杨斐在舆图上寻到云间坞在西北部加了一处极小的红点写到:“历阳城。”
“平卢王坐镇历阳城距离我们云间坞七十里。山路崎岖难行他们想要发兵突袭先要花费整日跋山涉水。”
杨斐淡定地道“莫怕云间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背后又有荀氏壁支援平卢王轻易不会擅动。”
虽说如此但听说居然只有七十里童子们震惊了。
学堂里乱哄哄议论声大起杨斐猛拍戒尺“安静安静!再嘈杂者拖出去竹棍挞五下!”
吵闹的学堂瞬间静谧无声。
一阵隐约的丝弦乐音悠扬传入耳朵有人在远处拨弦奏乐。阮朝汐听得清楚是昨日正堂宴席弹奏的清亮筝音。
她咬着笔杆随其他童子一起低头练写‘平卢王’三字思绪慢悠悠地晃出了室外。
昨日正堂里奏乐的美人是娟娘子。
她原以为西苑那些女童跟随娟娘子学得都是启蒙诗书女红纺线之类的女学没想到歌舞乐器也全部要学而且极为严苛稍有能力不及立刻送走。
昨晚正堂主宾散去只有她慢慢往堂外走视线还盯着盛放过昂贵药散的长案出神。娟娘子便在这时抱着筝笑吟吟拨开纱帘从帘后走了出来。
当时阮朝汐猝不及
防,猛吃了一惊,乌黑眼睛瞪得滚圆。
娟娘瞧得忍俊不禁,径直走近吃惊仰着脸的阮朝汐,朝她脸上捏了一把。
“小阿般,这样瞪我作甚?你不知西苑女童各个都要学的一手好丝竹?”
阮朝汐愕然摇头,“傅阿池没有和我说过……”
“她的琵琶学得好,自然不和你提。西苑今年新进的女童,因为不通音律被送走的,已经有三个了。”
阮朝汐闭了嘴,默不作声地想,不通音律四个字,说得不就是她自己吗。她若进了西苑,现在只怕已经被送走了。
娟娘瞧她的神色变化,哪里不知她心里想什么,笑吟吟又捏了一把她粉嘟嘟的脸颊,“阿般这样的好相貌,若入了西苑,即使不擅音律,应该也能留下罢。只不过必定是日夜督促练习,从此不得消停了。”
她含笑收了手,转身往堂下走,“偏你留在东苑进学。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当时,阮朝汐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捏的脸颊,想起徐二兄找她麻烦的那次饭后,杨先生在庭院里教训徐幼棠,夜风里模模糊糊传来的话语声。
——“娟娘当年进坞时,也是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才智过人,由杨先生领进东苑教养”……
“娟娘子!”阮朝汐小跑追出去几步,“娟娘子当年入坞,也是在东苑教养的?为何后来又入了西苑呢?东苑和西苑的教养有什么不同之处?”
娟娘停了步,当真耐心解释给她听。
“东苑进学的童子们,受的是荀氏家臣教谕,五年只留下了四个,你们都知晓的。但住在西苑的女童们,又何尝不是为了留下而刻苦兼修呢?身为女儿家,虽说不需修**弓马射术,但学的东西比东苑小郎君更多,更庞杂。样样都要学,样样都要拔尖……”
说到这里,娟娘抿着嘴一笑,抱着长筝,袅袅婷婷走出堂外,“五年只出师了我一个罢了。”
昨夜的筝音浩浩明亮如月下江水,回荡在阮朝汐脑海里不散,她叼着笔杆,盯着纸上的‘平卢王’三个大字,在杨先生的课上不知不觉出了神。
眼前忽然一暗。
一把熟悉的大羽扇闪过视野,啪,不轻不重拍在脑门上。
“阮阿般,身在学堂,魂游何处啊。”杨斐摇着羽扇哼笑,“刚才杨某说了什么?”
阮朝汐捂着发红的额头,回忆滑进耳边的只言片语,“明年,课分文武?”
杨斐微微颔首,转身往前走去,边走边训诫众童子说,“即使魂游天外,也得像阮阿般这样,把耳朵留
在学堂里。不错,刚才说到课分文武。
“天气即将立冬,等山里第一场雪落下,杨某的文课便要暂停,改为武课。明年开春后,课分文武。依据你们各自的天资不同,分开授课。但无论你们将来主文还是主武,记住一句话:荀氏家臣,文武兼修。文臣拳脚可防身,武臣下马写策论,才算学成了,可堪追随郎君左右。
“是。童子们齐声应下。
等杨斐背着手走远,学堂里炸开了锅。
李豹儿沮丧地往一趴,“明年文武分课,武臣怎的还要继续学文?我都学写整个月的大字了,外头沙地上那些字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阮朝汐和陆十交情最好,侧头去问。陆十已经拿定了注意,“我个头不如人,力气也不如人,所幸脑子还算灵光。以后必然是主文的。阮阿般,你呢?
阮朝汐低头打量自己的细胳膊细腿,“我习武只怕不成……应该也是主文。
坐在前头的姜芝回过头,神色微妙,“阮阿般是不用担忧自身的。得了坞主青眼,万事顺风顺水,与我们庸碌之辈不同,与陆十你这镀了黄铜的所谓‘金童’也大不同。陆十你还蠢乎乎问他?少担了这份闲心吧。
附近几双眼睛张望过来。
陆十莫名其妙被人骂了句蠢,不乐意了,不冷不热顶回去,“姜芝,你整天自作聪明也够了。我和阮阿般如何,与你何干?你也少担了这份闲心吧。
姜芝没理他,继续追问阮朝汐,“昨晚坞主带你去正堂见了贵客,赏下了什么好东西给你?当着大伙儿的面,拿出来看看啊。别藏着掖着,忒小气相。
阮朝汐听到一半时,原本想说“没赏什么,听完了,她不想这么回了,把笔往书案一搁,慢腾腾说,“就算赏了极好的东西,和你又有什么相干?
“……姜芝狐疑地打量她半晌,似乎想从她表情看出真伪,阮朝汐却再不理他了。
杨先生不在,学堂出现了短暂空隙,小子们乱糟糟地四处找人说话。阮朝汐坐在嘈杂的学堂里头,并不怎么介意姜芝的小小挑衅。
几句酸言酸语,不疼不痒的,比起入坞前一路南下躲逃、还是被山匪追上劫掠的日子,算什么呢。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昨晚正堂灯火通明处,抱筝浅笑的娟娘子。
以及娟娘子轻描淡写的那两句:
“你在东苑进学是有福气的。
“西苑五年只出师了我一个。
她叼着笔杆,又出了神。
她虽然固执
地穿着阿娘缝给她的小郎君袍子坚持做男童打扮由杨先生带进坞壁。但除了东苑这批新进的小童不知情其他人谁不知道她这个‘童子’的底细?
坞主为什么不把她安置在西苑归娟娘子教导呢。
阮朝汐环顾左右
她提笔在新发下的白纸上**字‘天地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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