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瑭做了一个梦。
她跑赢了蝎兽与虫潮,跳进了不远处的湖中。湖水温柔地将她包裹,像一个凉而软的怀抱。
再睁开眼,她回到了儿时的湖。
“你们快看,小玉又去恶湖玩水了!”
“水妖怎么不吃她?”
“嘻嘻,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想想,可有谁见过她爸?”
“她不是没有爸吗?”
“没有爸?不是说她爸嫌弃她和她妈,所以才跑了吗?”
“等等……难道说,水妖就是她爸?!”
“绝对是了,绝对是了!”
“难怪我妈常说小玉是个怪胎,原来因为她爸是妖怪!”
“怪胎!”“怪胎!”
孩童的恶往往没有任何理由,恶得天真而纯粹,像明晃晃的刀子往人全身上下扎。
小小的漆瑭游到岸边,拾起几颗石子朝那群小孩丢去,恶狠狠道:“再不滚我叫我爸把你们吃了!骨头渣都不剩!”
小孩们尖叫着一哄而散。
她托着腮帮坐在湖边,稚嫩的小脸遍布忧愁,活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你真是我爸?”她掰扯着细白的小手数道:“那我想吃奶味饼干、水果味的糖、辣嘴巴的甜水……你能不能给我?”
半晌,湖仍然清澈而平静,她拾起一枚石子打了个水漂,平静地说:“看来不是。”
湖的颜色十分独特,清澈的蓝里透着幽微的绿。
可是渐渐的,那蓝色加深,变为黑色。黑色的瞳孔里泛着淡淡的绿。湖泊变成一只无限放大的人的眼!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也就此悠悠转醒。
这是一个陌生房间,窗帘很厚,却只拉开了一条缝。光线很暗,更使她头脑昏沉。
漆瑭坐起身,恍恍惚惚地,看见了坐在黑暗处的一个人。
他双腿交叠,气势极强。周身萦绕着不祥的黑气,薄纱般笼罩着墨色的长发。
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几近苍白的颜色,这种苍白在他身上却不显病弱,反而平添了些许妖异。
极致的白与极致的黑,竟碰撞出奇异的秾艳,令人有些目眩。
然而更惹人注目的,却是那双眼睛。
眼底凝着令人心惊胆战却又无法言说的东西,不轻狂,却视万物为蝼蚁。
那眼神莫名看得人心口发凉。
身下的床也很凉,像整块的大冰坨子,经年累积的寒气丝丝缕缕地往人骨头缝里钻。
漆瑭打了个喷嚏。
这声喷嚏打破了满室寂静。男子动动手指,一个被黑气缠绕困锁的人影便跌在漆瑭的床下。
正是季棠。
她此时满眼惊恐,被捆住的唇齿间泄出挣扎的“唔唔”声。也难怪她如此惊恐,毕竟与她牵连最深的漆瑭也无法与她有肢体触碰,妄论其他人了。
可是那黑气,却能将她捆住。
漆瑭与季棠大眼瞪小眼,眼神你来我往。
漆瑭:他是谁?我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在这里?
季棠:不知道啊!
漆瑭:他竟看到你了,那我俩的身份岂不是暴露了?
季棠:不知道啊!完蛋了!
好的很,一问三不知。
漆瑭清了清嗓子,想到一个很符合当前世界观的开场白:“先前多谢仙君相救……”
话音未落,暗处的人眯起双眸,便有黑气蛇行般缠绕住漆瑭。他手指一勾,黑气便听话地将少女扯到他脚下。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捉住她的瞳孔,强硬地拆穿她的情绪。
漆瑭心里咯噔一下,头皮有些发麻。说不好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刺激。
“你是什么东西?”他问。
漆瑭的脑筋转得快,慌张时候尤甚。心知把柄捏在人手中,说话就得虚虚实实避重就轻,关键是,不能说谎。
“我是漆瑭。”少女的笑容明透,眼中虽有慌乱,却不见半分诡诈。她甚至还顺便介绍了床下的那只鬼,“她叫季棠。”
“哦。一个异世之魂。”易昀似笑非笑,毫不留情地拆穿,几乎是给了她当头一棒,“和一个随时会烟消云散的执念体。”
漆瑭很震惊:他怎么知道我是异世之魂?!我会被土著人民当成非法入侵者搞秘密研究吗?
季棠也很震惊:死不成厉鬼就算了,怎么连鬼也不是?!传闻中的脆皮执念体竟是我自己!
接着,易昀单指轻挑,空中忽然凭白出现了一条血红色的线,一头没入漆瑭的心口,另一头没入他的心口。
漆瑭猛然想起来昏迷前听到的那句话——“心契”、“同死同生”、“共享伤痛”。
“心契是为何而结?”黑气倏地缠上红线,红线巨震,痛得漆瑭倒吸了一口凉气。
心契是这世上罕见的秘术,一旦缔结,唯有服下净离秘境中的扶桑果才能将其抹除。扶桑果离树一刻而亡,故而只能亲身去采摘。可是净离秘境五百年才开一次,下一次……是在三月后。
心契有诸多种类,有的仅能同生共死,有的不仅同生共死,还兼具伤痛共享功能,只看施术者的目的与需求。但无论什么种类,缔结心契都需二人心甘情愿。
可是——
他怎么会心甘情愿跟别人结心契?
易昀好似感觉不到心契震荡的剜心之痛,仍然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强势高傲至极:“别再耍花招。若是回答让本尊满意,或许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冥界内敢自称尊上的,恐怕只有那位威名赫赫的冥主。漆瑭心里有了考量,他固然是二人中掌握绝对优势的那一方,比如地位、力量,但她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足以填补弱势与他对峙的筹码。
少女抬起头,语气刻意柔柔的,“小女不知,当时我身负重伤,已经神志不清了,什么也不记得。”她垂下头,话风却陡然变得尖锐,“不过尊上,也许您杀不了我,毕竟,你我结了心契。同生,同死。”
此话并非挑衅,只为摆出锋利的态度:我知道你的弱点,你若来强的,那不过是同归于尽。
初次交锋,她反将一军。二人打了个平手。
易昀怔了一下,没想到眼前这东西还有胆子跟他叫板。
黑气陡然一紧,漆瑭被迫抬起头,朝他露出了要害处脆弱的咽喉。他傲慢地俯身,手掌威胁性地覆上那截雪白的颈子,不疾不徐地问:“你是在威胁本尊?”
漆瑭不卑不亢地对视回去。惊讶地发现,他的双眼已不是满目灰翳,瞳仁黝黑,深处淌过幽幽的绿意。像梦境里骤变的湖,神秘,骇人。
“没有,小女不敢。”
“不敢?”他慢条斯理地发力,缓缓扼紧近在咫尺的脖颈,“我看你胆子大的很……”
易昀突然顿住了。尽在掌握的从容表情骤然裂开缝隙,眼神宛如淬了毒的剑,狠狠扎在她的身上,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漆瑭知道这是为什么。
当初那人说“共享伤痛”,也就是说她身上的伤与痛,会同步转移到他的身上。他现在说不出话,就是因为用劲太大,掐得她喘不过气。她窒息,他当然也会跟着窒息。
本来漆瑭没多想,但现在看他反应这样大,说明“心契”不仅是真的,而且对他来说极为棘手。
漆瑭想的不错,易昀简直难以置信:那蠢货跟这女人结的心契竟还是伤痛共享?!
“好!”他松开对她的桎梏,反而笑了起来,“你真是好的很。”
易昀面无表情的时候,气势迫人而冷峻,危险得明明白白,令人不敢直视。可一旦笑起来,就如拨雾看花,露出昳丽的长相,眼底流淌的绿意愈浓,宛若竹林中一闪而过的毒蛇,令人冷不丁后背发毛。
漆瑭心觉不妙。
下一瞬,他周身黑气如孢子般炸开,磅礴的灵力鼓荡。漆瑭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竟然进入一间地下囚室。
无尽灯嵌于墙壁,囚笼内的光线昏黄暗沉,囚笼外,看守的鬼将见到身侧凭空出现的来者,敬称一声“尊上”,便垂首退走。
墨色长袍逶地,金线暗纹滚过若隐若现的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