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两日他拖着病体起来,见到了蹲在屋外的陈匪照。
走近些,发现还有个丹云。
“在干什么?”谢致问。
“怎么还不着啊.....”陈匪照没理会他,探着身子看向炉灶。
丹云:“再怼近点呢?是不是柴被放在外面,变湿了呀?”
“大宛这么干燥,木材怎么会湿。”
“到我家去拿些新柴呀?”
陈匪照拿着个钳子在灶台底下摆弄,被轰出来的火熏得心烦意燥,“不弄了!”索性放弃。
她不喜欢生火,先前一个人可以凑合,但如今家里多了个祖宗,逼得每日都要生火。
说到底,陈匪照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她背井离乡来到大宛,是为了拜师学医,不是给谢致当厨娘和丫鬟的。
于是便也恼火地,站起身来,又因实在蹲了太久,往后退了几步。
跌撞到一人跟前,回头一见是那罪魁祸首,沉下脸来。
谢致:“出去吃?”
“有银子吗你,”她语气不好。
“把那块玉当了就有。”
“你来。”
“什么?”
“烧柴!”她一字一句,把手中的钳子递到他面前,“以后我不做饭了,你要学不会,就滚出去。”
好大的口气,谢致居然也没恼,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之前不还吵着要我走人?”
陈匪照一愣,喉头动了动,好似一时间哑口无言,瞥见一旁仰着脸在看热闹的丹云,便干巴巴地,催她回家。
丹云:“我不急呀,小照姐和哥哥要不要上我家吃饭?”
“不。”
二人同时开口。
谢致想到一些事,望向那小孩的眼神里多了点东西。
陈匪照:“天快黑了,你还是回去吧,别让你娘又寻到理由不让你吃饭。”
丹云沉默,离开了。
她甫一走远,谢致便问:“这小孩你认识多久了?”
陈匪照:“去年我搬到这里来就认识了,他们一家人还挺热情了,就是有点怪。”
“哪里怪?”
“说不上来,我每次在这儿待的时间都不长。”
“她家有几个人?”
“加上她一共四个,她爹娘和她的兄长。”
“怪不得,”谢致想起上次那块枣泥糕,不过手掌心大小,里头蒙汗药的份量却很大,陈匪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完全没发现。
“庸医,”他脱口而出。
陈匪照正想问他怎么对丹云一家人那么感兴趣,板起脸来:“是谁求着我,叫我给他治伤的?”
“情势所逼。”
“不是心甘情愿?”
*
第二天陈匪照照例大清早起来,出门去上课,她记恨着昨日某人的举措,粗鲁地把门甩上。而谢致,本来就没睡着,听到这声后作势从床上起来,见到了她放在桌子上一本书。
——《神仙疑论》,是之前递给他,问他要不要看的那本。
“不是说有个地方看不明白吗,”谢致低喃着,将它拿起来,“她忘了把它带出去了?不是说要去上课吗。”
他望向外面,这大漠里实在热,和南阳完全不一样,谢致很不习惯,不怎么出门。
可这会儿他却在琢磨要不要出去,将这书送给陈匪照,他知道她在哪儿上课。
可他又缘何要对她那么好。
屋里,除了他一个人外再没旁人,安静极了,心里的念在乱跑,跑得他坐立难安,等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到门外,手掌心微微出汗。
*
手里拿着那本《神仙疑论》,谢致低头看了一眼,转身就要回屋。而在这时,十几丈外传来人声,抬头看到了人影。
那三人瘦而薄。赤金色的阳光,乍看过去他们就像濛濛一层灰,谢致一下想起陈匪照之前说过的话:有天夜里曾有人想闯进她家。
于是他轻轻地笑,坐到旁边一张躺椅上,很快等来他们。
有两个站在原地不动,剩余那个到他跟前——那么巧,之前见过,正是丹云。
谢致在打盹儿,眯着眼昏昏欲睡。
“哥哥!”听到那小孩清脆的声,睁开眼。
她站在面前,因他是坐着的,两人平视,丹云:“小照姐呢?”
“在屋里。”
“哦....我能进去找她吗?”
“她一宿没睡,刚刚才睡下去,你有什么事?”
“啊.....我给她带了点东西,”丹云本来已经要走进去了,没想到他会拒绝,便是转身,见到一瘸一拐的谢致,不知怎的在这大白天里,一张笑脸看起来有些让人发怵。
“哥哥长得可真好啊.....”
忽地伸出右手,手掌心一摊,像有什么粉末飘了出来,被吸进谢致的鼻腔中,让他顿时没了意识。
*
“哎,你说这拍花子的手法还真有用啊!”
不一会儿,谢致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是个女人。
接着又有个男人:“我说快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怕什么,被发现了就说他喝醉了,”女人声音很尖,“快把他背起来!”
男人没出声,但下一瞬谢致便被人抬起来,趴在了男人佝偻的背上。他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等会儿,不是说他失去意识了?嗐,谢致何许人也,都能从刺客的刀下、在茫茫大漠中捡回一条命了,一点拍花子的迷魂阵还看不出来?
他猜说话的二人就是丹云的爹娘,上次在绿豆糕里下蒙汗药是他们吗?那次没成功,这次特地过来,还想对陈匪照下手?
而今陈匪照不在家,误打误撞地碰上了他,便是想把目标转向他?还是说这二人过于贪心,也打起了他的主意。
谢致看着走在最前头的女人,不着痕迹地往后看去——丹云正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而谢致那一望,女孩似有所觉,抬头正对上他的眼。
“娘.....”丹云惊诧出声。
前方女人面色不虞,当作没听到。
丹云:“娘,这哥哥他.....”
话没说完,女人打断:“就快到家了你嚷什么?就想让人发现是不是,你哥哥还在家里!”
“不是,爹身上的人他醒....”丹云欲言又止,声音很轻。谢致根本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又“睡”了过去,而丹云之后也没说什么。女人骂了一句,迫不及待地回到家,迈进去,叫自己儿子的名,闻到臭味。
谢致皱起眉来。
“娘,”有个男人的声在耳边响起。
谢致被放到地上,旁边瘫坐着个二十来岁、衣衫不整的男子,正爬过来,嗅着他身上的味儿。
“都怪你妹妹,不知道那陈匪照出去了就让我们跟过去,”女人冷着脸扫了丹云一眼,丹云局促地站在门口,盯着地上谢致和哥哥的影子,不说话。接着女人一抬眸,脸上变了个表情,走过去摸着青年的头发,一只苍蝇嗡嗡的从青年的头发里飞出来,谢致差点要露馅儿。
女人:“生儿乖,这个你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娘就把他卖了,给你挣钱买更好的媳妇。”
“他、他长得还行....呵呵,我想要.....”青年伸长脖子,想过去舔谢致一口。
而在这时,腹部忽然传来剧痛。“想要什么?”耳边传来一声问。青年惊诧地抬头,正对上谢致的眼。与此同时身后看着他们的丹云倒吸一口气——但见一把刀从谢致袖中赫然探出,捅进了她哥哥的身体。
血往下流,地上从此有了朱红。
“你想要?”谢致笑,“我想要你们的命。”
他一刀又一刀,腹部、胸膛、心口。
鲜血模糊了面前人的样子,让谢致想起另一个人。青年惊恐万分,挣扎着想逃,谢致看着,便也低低笑起。
“哈哈......”
一道尖叫从旁边女人颤抖的喉咙里蹦出。
而后中道崩殂——刀子飞过来,穿进她的喉咙。
大把鲜血涌出,周围乱作一团。
女人全身痉挛,身边男人好像三魂丧了七魄,回过神来后急急要逃,身后的门当着他的面关上!
谢致并不在乎他,一步步走去,俯身低问丹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我好饿.....”她早没了天真无邪的样子。
*
陈匪照回到家时,已经昏时。瞧见挂在外面的几件衣裳,惊诧地问:“你洗的?”
谢致坐在椅子上翻她那本神仙疑论,垂眸敛目地“嗯”了一声。
陈匪照:“不是腿还没好吗?”
“想洗就洗了,”谢致嫌她话多。
陈匪照走到他身边,“啊”了一声,“原来它在你这儿,我还以为丢了,找了很久。”
谢致在这时候抬头,见她看着自己手里的书:“你把它忘在家里了。”
“嗯.....”
“早上没找到它很着急?”
她点头。
谢致便脸上出现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陈匪照:“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心情这么好?”
谢致不答。
她便拿走他面前的书,将手里的一个木盒放到桌上,“今晚我们有口福了,我买了白切鸡。”
“这样就算有口福了?”养尊处优的谢致只当是寻常。
陈匪照:“对我来说很好!”
“叫你去把那块玉当了。”
“少在指手画脚,”陈匪照让他去把碗筷拿过来,当真期待今晚这顿饭,欢天喜地地哼着曲儿,“尘缘未了,他日再来相会,懊恼当初离别,回头不再是......”
谢致猝然回头,打断:“你去听戏了?”
“没啊,路过了一家.....”她背对着他,顿了顿,好似说不出那两个字,支支吾吾地续说,“里面有姑娘在唱戏。”
谢致没作声,陈匪照:“话说今天丹云他们家没挂灯笼?以往我回家,都是借着他们家门口的两盏灯笼,才能看清路。”
她的眼睛不太好。
谢致:“谁知道。”
*
谁知道——
三日后会有官府前来拍门。
他和她都在家,前者这几天已经听说了丹云家里的事,面色不好,走过去把门开了,站在官差面前。瞧见他腰上的大刀,放在门边的手从这一刻开始发抖。
陈匪照一颗玲珑心,已经猜到一些事。
对面,官差鹰隼似的盯着她:“你最后一次见到他们是在什么时候?”
“三月初五....六天前.....”
“之后再没见过?”
“嗯。”
“一个人住?”
没有回答。
她的眼神好像乱了。
“不是一个人住?”
“我.....”
“让你说话,是不是还有人在里面?”
陈匪照说不出话——想起这段时间和谢致的相处,那夜她和他在门口与丹云说过话,被送来的那些枣泥糕、他突如其来的热病。陈匪照看着官差不悦的面色,张合的嘴巴,最后想起的,是前几日和他一同吃的那只白切鸡。
店家做的不好,肉里有血。
在丹云一家被人发现惨死在家里后,附近的百姓议论纷纷——
“说是手脚都断了,一屋子的血啊。”
“太狠了,得罪谁了啊你说?”
“他们家也不正常,我好几次都见到那个儿子轻薄街上的姑娘,恶心死了,也算是罪有应得。”
“哎,那也不该....”
欲言又止,莫论人非。
*
屋子门口。
对面官差再没耐心,把陈匪照推开:“给我进去搜!”
陈匪照跌撞在身后的木门上,没有阻拦他们。
“子规.....”心里出现一个名字。
是你做的吗?
她鲜少叫他,每次叫他,他都会应答。而这次,这二字被鲜红的血给淹没了。
*
谢致这几日都提防着,听到官差的声,早早地逃了出去。
两人再相见时,陈匪照被五花大绑,捆在了一间屋子里。
城中的士兵在找寻那日杀害丹云一家人的凶手,而同时,先前追杀谢致的刺客还没离开。
他们不知通过什么法子,知道了陈匪照的存在,觉得她和谢致关系匪浅,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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