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那儿,却僵在门前——
只见芙蓉如面柳如眉,醉仙楼里全是娇俏女郎。一位四十来岁的姐姐聘婷转身,手中绣花红布勾魂似的一挥——
“客官里边请呀!”
夜里成仙,好生狂浪。陈匪照早该明白这是什么地方,霎时间呆住,轻声问杨玉环,“这地儿你常来?”
“是啊,还要一起吗?”玉环已经搂住一姑娘,挑衅似的地道。
春渡用手指勾住陈匪照的衣角。
陈大夫知他何意,却也有自己的想法,“当然。”
和杨玉环走进去。
一阵风吹来,明星亮月,荔枝红的灯笼一晃一荡,春渡留在门口,不自觉地抬头,看到二楼缠成一团的影子,恣情无限。
于是他过分标致的脸庞熟了,也觉得身子热起来,把手放到衣领,挑开一点布料,嘴边多出一个名字。
不知是谁。
细嚼慢咽,心慌意乱。
而陈匪照,表示自己当真有福难消,跟在杨玉环身后,进了一间厢房。
脂香迎面扑来,她让杨玉环和她身边的女子先进去,而后自己也走进来——砰一声关门,断了外面的风流快活!
“我没想到平岭有这样一个地方。”
明明从门口到厢房才一盏茶功夫不到,她却像历了一场劫,心跳很快。
杨玉环在和旁人亲昵,瞟了她一眼:“第一次来?”
“是.....对了,一路走进来,怎么都是女子?”连客人都是女的。
“我讨厌男人,”杨玉环道。
陈匪照惊讶,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也不想再纠缠,问:“这里是怎么点菜的?玉环姐想吃什么?”
“我不饿,你吃。”
“那我去叫人送一壶茶过来,顺便也打包几道饭菜给春渡,”陈匪照说完就哀叹着要再出去,这时,杨玉环松开怀里的人,附耳小声说了几句。“我来吧,”那女子便来到陈匪照身后。
陈匪照回头。
女子:“我去让人来送吃的,姑娘在这等一会儿。”
她走开了,杨玉环支着下巴看陈匪照,“在那儿呆着干什么?过来。”
“哦....”她好生乖巧地走过来。
和杨玉环面对面坐着,刚要张口说话,杨玉环:“要喝酒吗?楼里的梨花酿不错。”
陈匪照下意识点头,而后又顿住,“这酒....贵不贵?”
杨玉环:“一壶三两银子。”
“这么贵,”陈匪照讶然,她行医一次也才收十文钱,想起方才离开的姑娘,心想她可别点什么昂贵的菜。转身便要出去,杨玉环叫住她:“之前不拍着胸口说要请我吃饭?”
陈匪照僵住,对她讨好地笑,“玉环姐.....”
“嗯?”
“你吃,吃什么都行,酒也叫上。”
陈匪照想,杨玉环定是和乡绅身上的病有关,待她问清楚,将人给治好后,要从乡绅那儿拿到很多诊金。
唉——她叹,看着杨玉环叫了四壶梨花酿。
酒香四溢,杨玉环给陈匪照倒了一杯,陈匪照鲜少喝酒,谨慎地尝了一口,唇齿留香。
“这酒味道不错啊。”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外面是起伏不定的快活声,奏乐声,杨玉环问:“你叫什么名?”
“陈匪照。”
“很适合你。”
“是吗,好多人都那样说。”陈匪照长得远没醉仙楼里的姑娘美丽,脸黄而油润,粗黑的眉毛上挑,有点男相。她小声续道,“我自己倒没有很喜欢......”
“为何?”
“想要别的名字,像黄曼芝、窦灵真.....”
“这是真实的人名吧?”杨玉环看着她,“是你认识的人?”
“不认识......”陈匪照放下酒杯,给自己倒满后拿起杯子,酒水洒到手指上,她垂眸摸了摸自己的手,轻声道,“有一个人认识。”
“那两个姑娘怎么了?”
陈匪照不答。
偏头望向一处,杨玉环便也看到她戴在耳朵上、晃荡的耳饰。
白玉所做,莹润光亮,一看便是上成品,和她身上的布料完全不同。
“那个人送的?”
于是白玉旁边添上绯红,陈匪照摸摸烫热的耳朵,点头,在杨玉环的怂恿下又饮一杯酒。
酒入肝肠,辛辣之下她晕乎乎的,说那两个人是大户人家的女子,有着很好的家世和谈吐,“我很羡慕她们,甚至是嫉妒.......”
杨玉环:“送你耳饰的人,家世也很不错?”
陈匪照刚要点头,这时外面琵琶一弹,她像是清醒了,终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话锋一转,起身低问杨玉环:“乡绅的病是你在背后作乱吗?”
“是啊。”
居然轻易承认了。
陈匪照:“我走进屋里,他本来还好好的,你的笛声一响,他就浑身僵直,多处流血.....这不是得病了,是被你下了蛊,你当时是在驭虫?”
“你倒聪慧。”
“这么说你会出现在那.......也是怕有大夫会看出来这是中蛊了?你是什么人?”
明明是在责问,偏偏醉了,没一点气势。
杨玉环:“小大夫,你是要解了那蛊吗?”
陈匪照不答,视线越过木桌,试图落到杨玉环的腰上。那儿别着一支笛子——陈匪照不懂蛊虫,但或许只要没了笛子,杨玉环便再不能驭虫。
杨玉环一动不动,任她看着。灯下美人,惊心动魄。
“那家伙做了错事,这是惩罚。”
陈匪照:“我可以和你一同去报官。”
“不必,你要医他,无非是想赚银子,平岭这么大,还有那么多病患,何尝没有银子。”
陈匪照摇头,她今夜跌进酒缸,眼花耳热,这一摇头,便晕的左手撑在了木桌上,“我既看到他,为他把了脉.....就不会丢下这个病人......”
而在这时,门被敲开了,先前离开的女子提着打包的饭菜走进来。陈匪照转身,道了声谢,从女子手里接过木盒。
喝多了,看都看不清楚,还好春渡不在,没看到她这模样。
陈匪照重新回到座位上,面向对面两人。
杨玉环:“还不走吗?你那小孩还等在外面。”
“再坐一会儿......”
又喝了一壶酒。杨玉环细看着她,旁边女子凑过来问:“怎么了?她不开心了吗?”
“谁知道。”
*
自是不开心的——陈匪照今日在乡绅的府里,被人赶出门了啊。
“庸医。”
“快带着你的破药方滚回家去,身为女子,在家相夫教子就够了,出来丢人干什么。”
他们把她的药方被揉成一团,当着陈匪照的面丢到窗外,春渡翻身出去捡,再进到屋里时,陈匪照已经走到外面。
他怕她伤心,想安慰,陈匪照却打断,“我没事。之前和你说学医很苦,是因为这些话我听过不下百次。没有人生来就熟读医术,世上也没有那么多天赋异禀的人,你师傅我....当年也是碰过钉子,被人骂过,才一点点积攒起经验,问诊不再出错的。”
很少有女子会学医,因为男女授受不亲,一个女子总抛头露面,摸男人的身体,不合规矩。
也有人质疑她,觉得她哪有男大夫有经验、有学识。
一开始行医问诊,陈匪照都是免费。可免费的人家也会怀疑啊,觉得这大夫医术不行,才会不收钱。
更有人在被陈匪照看诊,听到自己的病症后,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有很长一段时间,陈匪照都会蹲坐在街边,看过往行人。
发现有一个面色不好,便上前询问,介不介意自己给他问诊把脉。
十有八九会被拒绝,但也有人答应,按着她写的药房去抓药,痊愈。
继而陈大夫开始有名气,不过偶尔问诊也会出错,也要道歉。
人无完人,有心事时她喜欢坐在街边,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眼前走过。
众生百态,这是人间。
*
而今日,陈匪照虽然在府里受了气,但她听到外面那阵笛声,便觉得事有蹊跷,缠上杨玉环,要探出真相。
无奈道行太浅,进了这红楼,方寸大乱。
见到这么多娇俏女郎,喝了那么多酒,陈匪照心里不光想到她的病人,还有一个姓谢的。
黄曼芝、窦灵真——她们才是和他门当户对的人。
性别这事改不了,但如果她出身富贵,人们是不是就会对她客气些,不会那么无礼?
陈匪照忽然想把戴着的耳饰摘下来。
她在年少时向娘亲抱怨过这事,可她和娘亲相依为命,对方明明已经把最好的都给她了,于是陈匪照又感到愧疚,缠在她身边对她说好话。
因为是亲人,所以在做错事时,反倒拉不下脸去道歉。
陈匪照十五岁后就不和娘亲住一块儿了,不过每天都会去娘亲那吃晚饭,散步,在糕点铺打烊前去买两盒绿豆糕。
之后她为了学医,千里迢迢去了大宛,如今回来.....
还没见过娘亲呢。她还不知道自己身边多了个人。
厢房里,杨玉环看着歪倒在桌上的人,起身要过去推她起来。
“我没醉!”还没伸手去,醉鬼好生倔强,直起身来。
一张脸红红的,一双眼水水的。
杨玉环身边的女子问:“玉环姐你在哪捡到的人?”
“余府,她是要给余观看病的大夫。”
余观,姑娘了然了。
“你也认识那病人?”这时,陈匪照侧目望来,吐字清晰,“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二人当然不答,异口同声地问:“你不是醉了吗?”
陈匪照一僵,又趴在桌上,“我醉了....好晕.....”
要命。两个醉仙楼的人一个挽着陈匪照,一个提着木盒,将她送出醉仙楼。
而站在门口的春渡,盼了许久,心急如焚,将师傅背回家中。
*
没有探出真相,反倒还着了道,第二天陈匪照又杀到醉仙楼那儿,没找到杨玉环,不过抓到昨夜那位姑娘,一番逼问之下总算知道内情。
——原来那位叫余观的病患上个月在楼里对一个女子用了强,还实施虐待,让那女子直至今日都神智恍惚。
“杨玉环怎么会知道这事?”
“她是我们的楼主。”
姑娘道,“我们大都接女客,很偶然的时候才会接待男子,还要是长得好看,玉环姐很注重容貌。”
陈匪照:“那女子还好吗?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身体无碍,只是心里还难受着。”
陈匪照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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