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晃,赶车的沈二郎心神不定,车内刚被革职的沈松庭却老神在在。
他瞥了一眼小女儿,低声问道:“你怎跟来了,怎么不回侯府去。”
沈熙真心中一紧,几乎是下意识感觉到一种紧绷,只是眼前父亲在,她来不及细想这种感觉。
道:“爹,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回去。”
沈松庭又问,“女婿近来如何?”
沈熙真眉头微蹙,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她的表情是那么奇怪,脑海中回忆转瞬即逝,“他一切都好。”
沈松庭心下叹气,沈熙真自嫁入侯府后,短暂的几次回娘家,性格变化极大。
夫人问了几次,沈熙真说的都是真话,但偏偏那些都是真话才是最大的问题。
要是侯府半点问题也无,怎么他好好一个火苗似的女儿变化这么大呢。
总不可能是那侯府有什么说头,只肖迈进门就将媳妇变成温柔贤惠的女子了?
沈松庭自然不信,嘴边将要吐出的话转了个弯又咽回肚子里。
他轻捋胡须,叹一声:“为父时运不济,官家有意换一位听话的太仆寺卿,陈相看中的却是另一人,两相争夺之下,自然只有为父倒霉。”
他眼中精光一闪,看向女儿,又道:“也不必太过担心,待时局稳定,为父再谋一个官职起复。”
沈松庭犹豫道:“只是委屈女婿,刚出了孝期,我这个岳父却帮不上什么忙,可惜了女婿一身本事。”
沈熙真神色稍松,爹没事就好,不怕丢官,就怕获罪。
“爹,你别多想,云铮那里不会有事的。”
她心想,可没见云铮真有什么可惜的不得了的本事。
沈家人虽惶惶不安,但见沈松庭回来后神色安稳,心中也安定不少。
又令管家出门去瞧在售的宅子,这处临时的宅邸还是太小了些,一家人住着难免逼仄。
管家明白,立刻出去办事。
这边沈熙真却被母亲催着回侯府,家中境况不明,还是回侯府安全些,万一后面还有什么麻烦,也牵扯不到沈熙真这个出嫁女身上。
沈熙真无奈,只好听母亲的话。
何况从前沈家住的是御赐的宅子,沈熙真的几间房也保存的好,但如今宅子被收了回去,这一进的院落还是小了些,她在娘家待着反倒添麻烦。
回侯府的路上,沈熙真掀开帘子看向车外,心中有种奇怪的抗拒情绪。
眼眸中透露几分迷茫,一边是脑海中那个自由却孤独的沈熙真,一边这个有父母兄姐关爱的沈熙真,但总归都是她。
随着离侯府越来越近,情绪缓缓低沉,沈熙真抬手捂住胸口,好奇怪……
明明记忆里侯府的生活没什么不好,就算婆母有些为难之处,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吱呀一声,侯府侧门打开,丫鬟仆妇们围了过来,殷勤的扶着沈熙真下车。
沈熙真任由她们整理好裙摆,一路去了正房后面的福庆堂。
一进门就瞧见一中年妇人端坐中间,沈熙真福身,“母亲,我回来了。”
蒋老夫人眼睛一眯,声音柔和道:“听说亲家出了事?”
沈熙真道:“父亲被革职,如今已回家修养。”
蒋老夫人哎呦一声,面上也浮现难过之色,“官场无常,倒叫亲家受罪了。”
又依次哎呦、惊呼、抹泪、回忆等等,从各个层次表达自己对亲家被革职的惋惜。
最后似是不经意,“亲家如今遭难,家中相必也是一片慌乱,你就别回家添乱了,明日我叫丫鬟送些东西去也就是了。”
沈熙真抬眼,奇怪的看了一眼蒋老夫人,还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蒋老夫人似是满意这态度,又接连说了几句。
“亲家是文官,人人都道一声清贵,可到了这时候可见清贵没什么用,还是爵位顶事,只是可怜我云铮,刚出了孝要大展拳脚就遇到这种事。”
“但谁叫那是岳父呢,唉!”
“熙真啊,你要懂得我们家待你的心,换了旁人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可云铮爱你护你,我这个做婆母的也不好说什么。”
蒋老夫人口口声声是关切,但满是对沈家的嘲讽,甚至还规劝沈熙真要懂得珍惜现在的生活。
沈熙没忍住,“母亲多虑了,我在侯府一向很好,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云铮也实在不必分心护我。”
除了这老死太太,侯府也没什么让她难受的地方啊,蒋云铮又护什么了?
怎么就开始虚构剧情了。
蒋老夫人脸色一变,“也是你做儿媳做的好,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又道:“我这个做婆母的旁的也不要求你,好好养身子早日给咱们侯府添丁才是大事,其他事就别烦忧了。”
“你嫁过来三年多了,也没个一儿半女,我心里也是着急。”
沈熙受不了了,她以前还能忍,毕竟这老不死的说话阴阳怪气旁人听了不出差错,她要是激动反显的她气急败坏。
但如今她大半的情绪都在担心父亲身上,自然忍耐力下降。
“母亲说笑了,我与云铮成婚三年多,里面二十七个月都是老侯爷的孝期,我敢怀,云铮也得敢要才是啊。”
她成婚不久老侯爷就死了,守孝二十七个月,她要是怀孕了,那蒋云铮也不用承袭爵位,他可以直接吃上朝廷饭,进大牢去。
蒋老夫人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家里遭难的儿媳妇竟然疯了,敢和她顶嘴起来。
气愤的起身拍桌指向沈熙真,“你!”
沈熙真憋着一口气,等着老死太太出招,她两手握拳准备好。
“母亲!”
一道清润的男声传来,沈熙真扭头,瞬间泄气,来人正是她夫君蒋云铮。
蒋云铮快步进门,他急忙扶着蒋老夫人坐下,“母亲怎么这般激动,是被消息惊的吧,我听了也是一惊,岳父那里还有不少事,我回去同熙真一起参谋参谋。”
他一进门就是一大串的话砸过来,直砸的蒋老夫人头晕目眩,又迅速把蒋老夫人交给了丫鬟,细细叮嘱照看。
随后脚步一转,拉着沈熙真的手快步出门。
从院子出来,他才埋怨道:“你同母亲顶什么嘴,等我回来安抚她就是了,我要是不在你可要吃亏的。”
沈熙真激烈的情绪仿佛又被抚平,她奇怪的看向蒋云铮,一言不发。
蒋云铮等了半晌没等到回应,轻轻捏了捏沈熙的手,他关切道:“怎么了?”
沈熙真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蒋云铮。
记忆没有恢复之前,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一旦记忆恢复了,她便察觉出十二万分的不对劲。
蒋云铮笑眯眯道:“可是心情不好?”
沈熙真顺着点点头,扭头看向前方,蒋云铮神色阴沉一瞬,很快又恢复,拉着她的手慢慢走回正院。
那个在现代的沈熙真,谈过好多恋爱,没什么奇怪的原因,首先她是个异性恋,其次她对恋爱感兴趣。
而这个沈熙真是没有任何感情经验的,十六岁嫁给了蒋云铮,少年夫妻自然是恩爱万分,蒋云铮又是沈父精心才挑选出来的好女婿。
既有出众的家世,又有丰厚的家底,人也年轻俊俏,任谁也挑不出错来,两人称的上郎才女貌。
勋贵人家少与文官结亲,并不是瞧不起文官穷酸,实则是人家文官不乐意,或者说是勋贵们瞧得起的文官,人家不乐意结亲。
勋贵们有世代承袭的爵位,有钱有人脉,但真论起在朝堂上的职位,那可就屈指可数了,要么就是苦读书拼科举,要么就等着上战场立功。
大楚建国六十余年,天下太平,哪有什么战场给他们立功,少数几个在京的武职他们都得打破脑子去抢。
沈松庭身为太仆寺卿,沈熙真作为唯一未出嫁的女儿含金量可想而知。
大楚有大九卿和小九卿的说法,大九卿便是六部尚书,都察院都御史、通政司使、大理寺卿,小九卿为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詹事、翰林学士、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尚宝寺卿。
太仆寺卿作为小九卿之一,权力范围虽窄,但管的是全国马政,恰好能对上这帮靠军功起家的勋贵。
可以说要不是蒋云铮卖相够好,他是绝对娶不到沈熙真的。
沈松庭虽有看好的学生,但无奈文官起家艰难,少不得三四十岁才能坐上好位置,他心知家中女儿养的娇,又是个火苗一样的脾气,真要是生活简朴,夫妻俩的矛盾才多。
倒不如选蒋云铮,人年轻,家底厚实,武官起来的也快,沈熙真不会吃什么苦,何况他这个岳父还能节制女婿。
只是可惜沈熙真成不久后南安侯便因病去世,蒋云铮年纪轻轻承袭爵位,随后夫妻俩扶灵回了老家,去年才归京。
一归京沈家夫妻就察觉到不对劲,这好好的女儿嫁过去才几年啊,看着神色都不如以往活泛了,但细细一问好似什么事都没有。
蒋云铮就更是对女儿好的不得了,这下子古怪可就大了。
从前的沈熙真看不明白,但如今多了前世记忆的沈熙真却隐约摸到了头绪。
蒋老夫人最爱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但真的磋磨却并没有,蒋云铮总是护的及时,她也未曾吃什么身体苦头。
只是长久下来,难免人精神疲累,温水煮青蛙一般把人磨的没了脾气。
沈熙真有心再探究一番蒋云铮是怎么回事,但她精力有限,既要研究记忆又要操心父亲那边的情况。
回了正房,她瞄了一眼蒋云铮,见他神色还如往常一样,便将人抛在脑后专心回忆起来。
父亲的事她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可以先往后放一放,当务之急是把记忆的事情弄清楚。
沈熙真进了里屋便坐在榻上,专心回忆起来。
眼眸轻轻落在窗外,院子里的睡莲在夕阳下舒展身体,叶片的边缘泛着微光,她不由自主的看了进去,脑海中想着自己的事。
蒋云铮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窗外,眼神黯了一瞬,随后嘴角弯起,伸手顺着她衣领滑落,“在外奔波那么久回来没换衣裳。”
沈熙真的思绪又被打断了,她看蒋云铮,顺着他的手将外衣褪下。
蒋云铮拎着外衣随手扔在地上,她心中一紧,下意识想云铮其实不喜欢帮她脱衣裳。
这是在嫌弃。
她很快开口,“小环,我要换衣裳。”
丫鬟很快进来伺候。
蒋云铮眼神慢慢恢复平静,一看到沈熙真全副身心在他身上他便安心了许多,又笑道:“看来还是我笨手笨脚的伺候不好你,还是小环得你心意。”
小环笑着接话道:“侯爷就算笨手笨脚,夫人也欢喜啊,奴婢们可就不行了,本就长的不好,若是手脚再笨可真就入不了夫人的眼了。”
蒋云铮喉间发出愉悦的笑声。
沈熙真背身由丫鬟们伺候着换衣裳,嘴角下意识的勾起,只是......
她眨眨眼,云铮怎么知道她在外奔波的.....
手指轻轻一颤,她眼睫低垂,声音幽幽的飘起,“也不知父亲那里如何。”
蒋云铮耐心安抚道:“放心吧,岳父是进士出身,即使如今革职了,将来起复也不难。”
沈熙真掩饰好探究的眼神,她轻轻道:“父亲还说可惜没法现在帮你一把。”
蒋云铮一顿,“无妨,我靠自己本事也能跻身朝堂,莫叫岳父忧心。”
沈熙真手腕抬起,看看自己的手心,有一瞬古怪的感觉从心中滑过,她道:“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蒋云铮:“是在外听友人说的,这才急忙赶回来,母亲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沈熙真低头应了一声。
“今日事情实在多,我也累的很,先休息休息。”
蒋云铮露出心疼的神色,他急忙催着丫鬟们伺候沈熙真歇下。
厚厚的帐子撒下,沈熙真窝在床上,此时才终于从那种古怪的窒息中缓过来。
她先梳理了脑海中的记忆,她确定了不论是穿越还是恢复记忆,反正这些记忆对她很有用。
其次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是父亲被革职的事,但明显她帮不上什么忙,过。
最后,是侯府的事。
侯府人口复杂,老侯爷妾室多,生的孩子也多,但蒋云铮是嫡子,且手段严厉,侯府上下没人敢反对他。
只有沈熙真这个侯夫人偶尔会承受一些来自于那些姨太太的几句暗讽。
蒋云铮虽有一个侍妾,也是老夫人送的,碍于之前一直在守孝,蒋云铮自述是从来没碰过,不过是去做做样子以安抚蒋老夫人。
沈熙真很快也把这一块滑过。
唯一奇怪的人,蒋云铮,她的夫君。
从前没有关注过那些古怪不过是因为她一叶障目,如今猛然恢复了记忆,再看蒋云铮,那些古怪的地方是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蒋云铮说从友人那里知道了沈家的事,于是急忙赶回侯府,他怎么就那么确定她已经回侯府了。
她两日前回娘家小住,正好遇到父亲被革职,蒋云铮也是知道她回娘家小住的。
要是真有心的话,应该去沈家接她并帮忙才对,而他的第一选择是回侯府。
那就说明,蒋云铮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也没那么紧张,其次,他安排了人手在她身边,能知道她的踪迹。
那就很奇怪了,他们是夫妻,蒋云铮要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可以直接问下人,为何非要安排人手呢。
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掌控着她的踪迹。
再一想想往日里蒋云铮的表现,可真是奇怪极了。
他一面护着她,一面又一次没护住,护来护去,她是既被婆母挤兑了,又要感激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