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的吗?”
沉默了许久之后,曹洪抬头又问道,得到了杨楗点头答复后,帐内本来热络的喝酒气氛被打破了。
所有人都像是喝了假酒一样难受,手里的美酒佳肴登时都不香了。
还能这么干?
他到底是买了多少田产、地产,还要许县内外的宅院。
要知道,在天子定都许昌的消息昭告之前,这里因战乱有很多人并不看好,早就想要避难到更安全的地方。
这些地产,卖都卖不出去,因为家家有钱都会率先换成粮食,是以之前若是由人购买,要么就是无惧战乱,要么就是赌一手。
张伯常肯定是早就料到了。
怎么我们就想不到呢?
帐内的将校们悻然对视,面色都有些不舒服。
曹洪一拍脑门,有些无奈,抬头看向杨楗道:“你说,东十里亭,有一半是张韩买下,那另一半呢?”
杨楗手一摊,无奈的道:“另一半是大公子买的。”
曹洪脸色一寒。
这张韩是根本没想到我啊!亏我在徐州还一直当他是兄弟,曹洪心说。
想了想,略有不耐的抬起头来,对杨楗问道:“那,派人去和伯常商议过了吗?”
“去了,”杨楗走到面前来蹲下,“我这不回来了嘛,他说我们不对等,这么传话容易说错,还是请将军亲自去说。”
“害,”曹洪一拍大腿,敦实的身躯一下站起,叫杨楗提了两坛好酒,“走吧,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商议一下,说不定他还有些什么鬼点子。”
曹洪以前不喜欢张韩,但是自从徐州他教了搜刮那些士族儒生的办法后,就对张韩刮目相看了。
现在既然事情落到他头上,的确应该亲自去找他。
不多时,曹洪来到了张韩的宅邸拜会,此时不少人**于此,应当是正在开庆功宴,热闹非凡。
郭奉孝、戏志才赫然在列,除却他们两人,有不少老面孔。
譬如当初徐州追随张韩的孙乾、糜竺等人,以及后归降大兄的张辽。
他进院落时,走河院石桥而过,踏青石板路直奔堂屋,屋内地板全是木质,颇有儒雅风范,而屋内很大,庭院通达,在院落的角落栽种了很多植被,多以竹居多。
走到门口,曹洪顿时有些迷茫,张伯常居然住得这么好,此宅院一看便是大族留下,然后近来修葺的庭院。
唉呀,以前的钱都花在狗肚子里了,失策。
不多时,张韩从里面迎出来,拉曹洪到里面一叙,“子廉叔叔!今日是庆功宴,知晓你现在忙督建之事,所以未曾邀请,恕罪恕罪。”
“不必了,伯常,有事找你,”曹洪看了里面一眼,眼神示意了一番,算做招呼,这里的人和他关系都不算很好,没必要硬凑。
况且,自己营里也在庆功宴,曹洪也是喝了酒过来的,此刻见到了正主,曹洪当场问了张韩那些宅邸。
“我和子脩,之前的确置办了这些地产宅邸,那是因为考虑日后的迎天子到腹地,肯定什么都贵。”
“就想着在许县这个地方,趁着便宜好收,随便买点,后面有了余钱也就越买越多,子脩多有钱不必多说了吧……”
那是大公子,家里的钱财堆积如山,那都不算是挣的钱,就是立了功就可以拿一点,立功就可拿,拿着拿着就多了。
多了之后除了请张韩喝酒吃肉,开宴会,剩下的大多都拿来置办了这些。
现在,基本上他俩把许县能买卖的田地,一人占了小半。
其余的也大多是宿卫营的兄弟,高顺、典韦他们都有。
但是典韦有点“奇形怪状”的傲气,他灵光一现,前几天直接把宅邸又卖了,准备自己搞一匹汗血宝马,然后买主是孙乾。
赚了两倍,今天甚至开心得买了美酒来畅饮。
“嗯……那,现在这宅邸,伱觉得该如何商议?”
“叔,”张韩伸手示意纪伯骁到屋子里拿了一觥酒来,递到他面前,轻声道:“你只管督建,这些宅邸不必动,等在周边土地上建起了一些并排的宅邸时,我买来送你几个宅邸。”
“明日,我让伯骁送一箱金饼到你的府中,这些属馈赠,不必分于帐下。”
“唔,我再去和子脩说一下,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好商议的,你说对吧?原定的宅邸可以改建扩建,只要与都城建设齐平就行了。”
“至于土地,等诸侯朝贡到了,拨付赔偿时,其实可以多要一些,此节兄长明白吗?”
曹洪前面那段听得非常舒服,而且不知是喝醉了还是怎的,看张韩越看越英俊,这小子可真会来事。
这些钱财大方送。
但旋即仔细一想又觉得也对,这些钱财也不是他辛苦赚的,好像眼睛一闭一睁,钱自己生了好十几倍的钱出来。
当然大方。
但他最后这段话,却是让曹洪一时间有了点猜测,笑着问道:“伯常
是何意?这些钱要下来,你打算如何安排?”
张韩把他拉到了一边,两人面对池塘月色的景观,在月下并立,张韩道:“以往,外人总诟病你我爱财如命,生性贪婪。”
“实在是那些人妄加揣测,恶意中伤,还给我们谋臣取了个酒色财气的诨号,当真可恶。”
“不错!”曹洪腮帮微鼓,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张韩接着道:“就如此次,你我揽财占地,此事按理来说被查出肯定会被主公责罚,可为何一直没有被阻止?”
“难道是主公真就如此宠信我吗?”
不是吗??
曹洪看了他一眼,觉得张韩是不是有点想多了,若不是主公偏爱,你早挨揍了。
我营中将校不知多少人想和你单挑!
甚至群起而攻之,只是他们忍了下来而已。
“否则因为什么?”曹洪看了他一眼,语气里略有羡慕。
大兄对小辈照拂颇多,特别是曹昂和张韩,对他们这些族兄弟却十分严厉,不过没有人对此有怨言。
因为兵马分于宗亲手中,彼此都知道他们才是真正受倚重者,乃是自家兄弟。
张韩咋舌了一声,继续谆谆善诱,“子脩既然也干了,那主公肯定也知道。”
“他知道,但是不呵斥阻止我,是因为看出了此节的益处所在,我们这么做,并非是因为贪图钱财。”
张**义凌然,在月下侧脸一瞥,仿佛颇有风骨,微笑道:“而是布局谋划。”
“谋划?”
曹洪若有所思,片刻后眼眸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以高额的赔偿要来各诸侯朝贡,以令诸公不得钱财储蓄?”
“哈,”张韩顿时一笑,“不错,正是如此,而今满朝文武,皆是那些公卿大臣的派系占据,但他们无兵,所以不敢对我们颐指气使,可各诸侯的朝贡,只要奉诏领了天子所封的官位,肯定会送来。”
“若是不送,便可以谋逆论处,偏远之地如益州、凉州恐怕不能,但冀幽、淮南、荆州的那几位,必定会奉诏朝贡,”张韩抓住了曹洪的手臂,“这些钱财一旦入了国库,公卿便有了余粮,可以招兵买马,以护卫皇城之名,不断壮大,兄长你说,这些朝贡是真的给天子的吗?”
曹洪深深地舒了口气,道:“这是在以钱财资公卿,让士族买兵马来乱我后方,久之我等必定腹背受敌,反遭其乱。”
“不错,既然如此,我们以赔偿土地掏空公卿,就有两处妙用,其一,若是他们不肯,可领民怨四起,那在位不德,便只能罢免换人;其二,若是他们赔付,这些钱便可暗中流入我与子脩之手,那不就是进了曹氏的口袋吗?”
“他们都是当官的,明白现在陛下的声威无比重要,而且主公不与他们争官,是以衮衮诸公必定会更加惜名,不给我们半点诟病的机会。所以,我料定他们会令尚书台拟诏赔付,来安民心,繁荣许都。”
“这些钱财,分为三份,一份自然是给我与子脩,以及诸多土地所有者赔偿;第二份转运我义、我岳父所用,可以资兖州、徐州兵马;第三份,则给子廉叔……子孝叔这些宗亲将军拿去犒军,所以,有多少要多少,最好是能让他们动自己的根骨……”
“也好让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臣明白,时代变了,高居庙堂而不知民情,随意下令便可令达通行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好谋划。”
曹洪笑了起来,他知道为什么看张韩这么顺眼了,这小子鬼点子真多,又会来事。
好聪明的一个奸猾狡诈之徒,分明就是搞钱,还搞得这么光明正大,而且还有大兄在背后保着,日后就算了事发了也不会被责罚。
最多名声遭毁,骂他巨贪无度,但这些骂名他根本无所谓。
曹营几个谋臣,酒色财气都沾全了,谁人在意过士人儒生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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