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大森林的中央,是一片空地,空地上,躺着几个横七竖八的人。
尽是被魔气感染而死、无一例外。
几人平躺在地上,皮肤发青发黑、面目狰狞、指甲变得极长。
往前走,在走出某一步时,江砚辞明显感觉到像是穿过了一层膜,与此同时,浓重的魔气扑面而来,他皱了皱鼻子,没发现魔气在经过他耳朵上挂着的耳坠时,消弭于无声。
他只觉得,这里好难闻,好危险,身体的每个细胞就在叫嚣着要离开。
“看到了么?”
林野鹤面露悲悯,吐出一个平地惊雷般的消息:“这些人都还活着。”
江砚辞眼眸猛地瞪大。
“这些人都没有死,只是被魔气浸染,失了意志、只知伤人,不得已我才将他们困于此地,破解之法,唯有杀掉魔气之主。”
也就是他的师姐。
他明白了,掌门这是早就怀疑师姐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这才拿他当诱饵。
他希望他在看了这些后,能主动把自己所知道的、有关师姐的秘密说出来,借此名正言顺地杀掉师姐。
“这魔修也太可恶了,我灵力低微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祈祷早日能把凶手缉拿归案。”他一本正经地撒谎,撒谎技术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不会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了。
倔强。
林野鹤在心里啐了一口吐沫,真想不通,陈舒朝到底给她们许了什么好处,怎么一个两个的,全都向着她。
他周身忽地爆发出极大的威压,江砚辞原本就有伤,这么一下子直接喷出一口血。
威压却并没有因此减弱,这如山一般压在身上的威压中,还混有一两点杀气。
仅仅这一两点,就让江砚辞冒出了汗。他几乎要站不住,大脑告诉他要跑,要立刻转身就跑。
否则下一瞬就会有一把剑割断他的脖颈。
他会死。
江砚辞忍不住浑身发抖、脚下发虚,就在他以为今日要命葬于此的时候,威压与杀气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他收敛得滴水不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林野鹤波澜不惊:“你们这些小辈没见过魔气,不知道魔气的恐怖也正常,宗内留有留影石记录的有百年前的战争。”
他大手一挥,一块留影石跃至半空,投射出一段画面。
江砚辞身为一个刚接触修仙的人,接触的地方只有他之前居住的村庄,以及无量宗。
却还是在画面出现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战场。
不是他想象中的战场,而是真真正正的战场。
有人倒在地上,还未站起来便被身后的同伴踩踏而死;有人施法打中了友军;有人因太过恐惧干脆自尽而死。
这是最底层的战场,由千千万万筑基期修士组成,他们的对手,是狰狞的、尽管是最低阶也比他们强大的魔族。
在没见过战场之前,他认为两名筑基期修士就可以杀掉一只最低阶的魔族。
可见识到这真正的战场之后,他明白了。
筑基期的修士还不习惯杀人,尽管对手是魔,他们也会不敢下手,攻击故意打偏却不小心打到自己人、故意受伤想退到后方却被人从身上踩踏而过、不敢攻击对方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割掉头颅……
大多数人是第一次上战场的新手,他们畏惧、他们害怕,因此需要比两个多得多的修士才能换一个魔族。
有人统计过,这个数字大概是——
五百。
令人震惊的数据。
战争是惨烈的,他们面对的敌人是没有理智、没有同情心,不怕痛不怕伤的最低级魔族。
战场可以用地狱来形容,人族鲜红的血与魔族乌黑的血共同在大地上绘出了一幅、任谁看过都会心惊肉跳的作品。
画面停止,一时之间无人开口,连风声都听不见。
许久之后,林野鹤发出了声音:“看到了么?战争是惨烈的,魔族就是一群只知杀戮的怪物,他们若卷土重来,我方必定损失惨重。”
江砚辞动了动嘴唇,他还沉浸在方才的画面中无法回神:“魔族……”
林野鹤拍拍他的肩膀:“如今魔族不知所踪,我已联系其他宗门的宗主长老尽快去寻,只是恐怕也是大海捞针,想要找到,很难很难。”
“而最后的线索只有你知道了。”
他看他脸色不好,很贴心地补充:“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受了惊吓,回忆不起来,没关系,你慢慢回忆,这段时间内我们会尽可能保证其他人的安全,若想起来了,要记得尽快告诉我。”
“这是能与我联系到的纸鹤,到时候你只需把答案写在这上面,放心,没人能查出来线索是你泄露的。”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传信纸鹤,哪有这么神奇。
替魔族隐瞒消息,他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江砚辞失魂落魄,被掌门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没心情修炼了,躺在榻上乱糟糟地想。
他不明白,魔族狰狞又可怖,自己为什么会无法向掌门说出那个名字。
又为什么,身为人族的那两名蓝袍绿袍修士会想要屠了他全村、夺他灵根,而身为魔族的师姐又将他救了?
他想不通,翻来覆去,最终,他起身,去罪罚司要了一本册子。
这是记录了所有违背宗规弟子的册子,无论是被抓到的,还是逃走的。
他记得那日听到的“处罚”二字,也因为太过震惊,记住了那日地下所有人的脸。
他自认为记忆力还不错,几乎没有出错的可能,于是照着记忆,一个个去对册子上的人。
天历三零零三年,盛阳曜,杀害宗门人三人,逃。
天历三零一四年,郝建树,修邪法,逃。
天历三零三八年,伏紫蓝,勾结敌对宗门,在宗门大比中致使己方五人死亡,逃。
……
一条条、一框框,全都能对应上。
果然。
师姐并不是无缘无故杀人,她把往年逃掉的所有有罪之人都按照自己心中的标准下了处罚。
他们有的是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有的是修真世家的孩子,有的是家族本身与宗门有所来往。
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宗门无法在明面上处罚他们,师姐便亲自动手了。
真的可笑,人族不能自己处罚犯罪之人,还要靠他师姐一个魔族来替他们施刑。
他已下了决心,不会把师姐是魔族的事说出去。
除非有人对他使用搜魂之术。
搜魂乃禁术,他们这些虚伪的名门正道,会有人用吗?
江砚辞不确定,反正大不了一死,纸包不住或火,他们敢这样做,早晚有一天声誉尽毁。
他什么也没干,就这样等着,看谁先沉不住气。
很神奇的感觉,若是以往,他肯定已经吓得发抖,但是如今,他出奇地平静,静静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江砚辞坐在桌边,旁边就是那只纸鹤,他看也没看,平静地喝了一口苦丁茶。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随后竟然泛起了一丝甘甜,这样回想起来,初入口时倒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的苦了。
几日过去,生活一切如常,甚至是难得的悠闲。
这日清晨,白鹤刚飞过窗棂,一股强大的威压猛地压下来,江砚辞猝不及防吐出一口血,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只需一瞬,他就知道,林野鹤来了。
“准备好了么?”
大能的威压一上来,像他这样的修士根本抗不过一瞬,林野鹤还是收了手的。
江砚辞故意装傻:“准备什么?”
林野鹤高高在上地看了他一眼,纸鹤自动飞回他的手中。
他感应到里面写了字,打开一看,偌大的一张白纸,上面只有两个字——“你猜”。
旁边还画了一个滑稽的鬼脸。
“撕拉——”
纸被他撕碎,额上青筋暴跳,他很久没有这么愤怒了。
威压随着他的怒气一点一点加重,江砚辞从坐着到趴在桌上,最终从椅子上滑下去,蜷缩在地面上。
“有关魔族的消息隐瞒不报,你可知这是重罪。”
江砚辞试着张嘴,张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眼眸转动,林野鹤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
“你又如何……得知……”江砚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知道……魔族的消息?”
话音刚落,他便忍不住咳出一口血,血顺着嘴角没入鬓发,黏糊糊的惹人难受,但在锥心的疼痛下,这点难受忽略不计。
“我记得……我什么……都没说吧?你又……如何……如此笃定我……咳咳咳……知道消息的?”
“执迷不悟!”
干脆杀了他吧,至于到时候如何解释,那可有太多方法了。
杀气扑面而来,江砚辞仰躺着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在某一刻,所有杀气与威压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睁开眼,看到被掀翻的屋顶上面,除却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林野鹤,还有一人着了一身红衣。
那抹艳丽的红浅笑着,仿佛轻松无比地扛下了林野鹤的威压,并在江砚辞身边形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保护罩,让他受不到半点伤害。
被压迫的内脏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空气进入肺中,喉咙被刺激得疼痛无比,但他仍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从未觉得,能够顺畅地呼吸是如此幸运的一件事。
师姐的强大是无遗的,浓黑的魔气覆盖了整个天空,青天白日转瞬之间变成了黑夜,没有星星与月亮,是纯粹的黑。这浓厚的魔气并没有随意逸散,而是被她很好地控制在这方寸之间。
再施加一点障眼法,外人便再觉察不出一丝异样。
两位强者的打斗当是惊天动地的,随便一击便能劈开一座山头。
但两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极尽收敛,将战场局限于这一座小小的山头。
打斗很快结束,陈舒朝并没有杀死掌门,在回合间的空隙中,她瞅准时机,捞起江砚辞便走,没有一丝迟疑。
这一走,她入魔的消息肯定很快便会传开,到时候会有千万修士追杀她,那也没必要再费尽心思地隐藏气息了。
她走得极尽张扬,黑色魔气萦绕在她周围,拖起长剑,一刻不停地带着两人走了。
林野鹤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向其他宗门传了消息后,也立刻御剑追上。
*
路上,魔气模糊了视线,什么也看不清,只隐隐约约感觉到离地面很远。不知道飞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
江砚辞问师姐:“师姐,你能看清路么?”
陈舒朝把他夹在腋下,一路上除了风声什么都没听见,江砚辞安静得和死了一样,猝不及防听到人开口,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带了个人,并且还受了不轻的伤。
这么夹着恐怕不舒服。
这孩子,不舒服也不知道吱一声。
她把人端端正正地放在剑后面,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然后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能啊,你不是魔,所以才会被魔气影响。魔气之于魔族,就和灵气之于人族一样,是无形的。就是因为在自己眼中是无形的,入魔之人才会无意识地放出魔气,导致被发现。”
“当然,人到了魔族的地盘也一样。”
原来如此。
莫名其妙被上了一课的江砚辞点头:“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哪?”
“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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