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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他和他的她

小说:

冰雪燃烧时《情深何必太痴心》

作者:

岚小羽

分类:

古典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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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即将进入海底隧道,车子沿着下行的道路行进,光线变得越来越暗,当终于驶入隧道时,便似一尾鱼潜入海底深处。

细密的灯带点缀着悠长的隧道,一眼看不到尽头。

蹁跹光影掠过车窗,车子却行驶得格外平稳,稳到令章雪产生错觉,仿佛与人并肩同游,徜徉在绚蓝色的海风里。

于是,她的意识开始飘荡起来,像随波飘游的水母,飘向斑斓的旧记忆。

恍惚间,她看到了海……

南中国的海,每到夏季会被不同深浅的蓝色浸染,没有杂质的天空蓝与纯粹的海蓝交相辉映,连海中的礁岛也会在两种蓝的交替映照下,呈现土深蓝的色调。

如果人站在海边,踩着湿沙粒,就会观察到整个大自然的色调像被各种轻盈的糖果纸包裹住一般,梦幻得不真实。

暑假一到,他们会泡在海边做许多看似毫无意义的傻事,打发悠长的假日时光。

李家的一个亲戚在海边开了家啤酒海鲜馆,后院的沙滩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啤酒瓶。

她和他将这些啤酒瓶装上不同份量的海水,如果她不小心装多了,他便会喊:“喂,小雪,水要少些,声音才会好听,你放太多了。”

她倒掉过多的海水,然后两人分工,用麻绳把瓶嘴绑起来,再合力把麻绳系在两株棕榈树之间,这样会得到一长串的音乐瓶子。

海边的蒸发量大,瓶子晒过一两天,瓶壁便呈现出盐白色,这时如果有阳光照在上面,人又恰好站在合适的侧边角,可以看见钝感的莹光。

无处不在的海风吹乱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也微微吹动瓶子,让它们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他们疯玩的时候,拿勺子叉子一类的小金属敲击瓶子,跟着远处跳动的篝火和热闹的乐队,在夜海星空下,开启演唱会。

又或者,乘着落潮的晚风去赶海,他们各自提着空水桶,踩着胶鞋,在退潮的礁岩水窝里小心翼翼搜索。

等到天空彻底暗下,水桶里一准装满各种海货,有肥硕的海螺、贝壳、螃蟹、叫不上名字的小海鱼和沙虫,把它们交给海鲜馆炮制,晚上的大餐就有了。

真正把他和她联系在一起的,既不是承诺,也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是那些共同的记忆和时光。

隧道尽头的光亮渐渐清晰,当车子完全脱离隧道,沐浴在金色阳光下,耀眼的光芒竟然那么刺痛,她不禁举手挡住那些光。

人如果能管住自己的意念,摒弃不该有的情感,世间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痛苦了。

痛苦可以忍耐,她以后需要忍耐的日子还长,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呢?

突然,章雪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

不知道是精神的压抑诱发了身体的痛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的胃像被拳头连续重锤,疼痛一波接着一波翻涌,汗珠瞬间濡湿了头发,软塌塌的发丝贴着鬓角。

她捏紧手串,咬牙求助,“佳莹姐姐,有没有晕车药?我好像有点想吐。”

旁边的人还没来得及搭腔,前方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高速路不方便停车,忍着点,服务区不远了。佳莹,靠背车窗那边有呕吐袋,别让她吐在车里。”

李佳莹不耐烦地扯出一个呕吐袋,随手扔到章雪那边,嘴里嘟嘟囔囔,“事好多哦……”

话还没说完,车速突然猛提速,李佳莹被突如其来的加速度猛地甩向椅背。

心好似被抛了出去一般,她吓得哇哇大叫,“哥,你干嘛啊?”

即使是在高速公路,车速也夸张了,窗外的高速围栏和护道树已然糊成一道白绿线,像模糊的色带。

车速飞驰,宋嘉明的声音却很慢,冷冷地,带着些许嫌恶,“别吐我车上。”

王曼曼诧异地看了一眼,紧绷的下颌线闯入眼帘,心微微往下沉。

车里不自觉安静下来,谁都不敢打扰开车的人,命在他手上。

撑开呕吐袋,章雪感觉呕吐物已经涌到了嗓子眼,然而精神却顽强地对抗着,跟自我较劲似地,不肯屈服,于是,她就只能间或发出干呕声。

惹得李佳莹连连尖叫,“我警告你别乱吐啊,吐袋子里去,往窗子那边靠。”

好不容易到了服务区,甫一停车,章雪再也忍不住,迅速打开车门,急匆匆跑了出去。

李佳莹翻着白眼下车,径直往零售店那边走,车上只剩下王曼曼和宋嘉明。

“嘉明,你好像漏了什么没跟我讲哦。”王曼曼开玩笑似地提醒。

宋嘉明疑惑地望向她,无声询问她什么意思。

兜圈子兜不过宋嘉明,不如打直球。

她半是娇嗔半是抱怨地说:“你订过婚的事,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妹突然来那么一句,我都懵了。”

“你会把自己几岁以前的事情,包括尿床,都告诉我吗?”宋嘉明好笑反问。

他竟然把“订过婚”和“尿床”相提并论,这多少出乎王曼曼的预料。

“她是妹妹。”

他嘴角蕴着浅浅笑意,可能想让她放松,不要在意李佳莹的那段小插曲。

然而,他不知道啊,他提起“妹妹”两个字时,眉眼生动,反而增添了别样魅力。

一个略微有点陌生的宋嘉明。

王曼曼盯着他嘴角那抹不自觉的笑意,不禁有些出神。

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学习天赋,傲视一众兄弟姐妹,考入斯坦福大学,她爹直呼祖坟冒青烟,兴奋得在晋城五星级酒店大摆三天流水席。

好学历、出色的外貌,再加开朗进取的性格,她不止在留学生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还顺利结交了许多当地社交圈的宠儿。

她固然是骄傲的,但宋嘉明的高傲更胜一筹。

留学生的圈子不大,稍有风吹草动,便能人尽皆知。

烂到一定程度,或者优秀到一定程度,都会成为谈资,他算是个另类吧,属于很难评的那种。三年多来,有关他的话题,必定是留学生圈的饭后谈资。

他是斯坦福计算机科学系的佼佼者,GPA常年维持在3.9以上就不说了,还是各类学术论文和国际AI竞赛的常客。

与那些只会埋头死读书的书呆子不同,也跟那些离开国内环境后放飞自我的人不一样,他学习好,也懂什么是玩,两者间自如地进行着切换。

她对他久闻大名,但真正第一次见他是在两年前的一个狂欢派对上。

那晚,他刚一进场,便引来一群人的招呼。

美国女生大多对东亚男性不感兴趣,一来是种族因素,二来是审美,但他不同,学校的帆板赛事都有他的身影,赛事排名相当靠前,身材出众自不必说,加上自带的冷淡性格,妥妥的派对杀手。

哪个女孩能抗拒攻略一个对其他女生不假辞色的男性?

女孩们的征服欲直接拉满。

邀他跳舞的女孩前赴后继,他礼貌微笑,但每次都干脆利落拒绝,整晚和男性友人待在一起,惹得一个白女私下向她抱怨,“曼,我们的东方王子,该不是gay吧?”

由于他的高傲,已经获封王子称号。

她哈哈大笑,“那就看他揍不揍那个摸他胸肌的男人了。”

当时,他跟旁边的朋友聊得正开心,一个金发碧眼的白男喝得半醉,借势靠在他身上,手不安分,到处乱摸。

她笑话完的下一秒,就见他面色一沉,拳头干净利落地挥了出去。

白男重重摔在地上,酒瓶应声而碎。

周围的女生尖叫着往后退,其他男生喝得酒酣耳热,哪里管什么理由,反正有人倒了,跟着打架就对了,霎时间,混战四起。

酒水飞溅,口哨声此起彼伏,临场DJ把音乐扭到最大声,别墅上空的声音震耳欲聋,外围的人不是加入混战,就是开始扭腰跳舞,或是嘴里哟呵着跳进泳池,试图拉开打斗的人被其他人阻止,有人则举起手机拍照,派对的气氛瞬间达到高_潮。

周围群魔纷乱,然而,他的战斗结束得很快,三两拳把白男打得爬不起身。

白男撑了好几次,试着站起来,最后还是一脚滑在泳池边上,趴倒放弃。

他没有穷追猛打,甩开其他拉扯的手,他整了整衣服,活动了一下四肢,对整个因他而起的混乱局面毫不在意,径直越过纷乱的人群,毫不留恋离去。

她记下他了。

对一个人好奇,是心动的开始。

她开始追他,刻意制造了不少偶遇,图书馆和咖啡馆这些招数都用烂了,选修他的相关课程同班上课是小意思,她甚至参加帆船校队,从零开始学习帆船驾驶。

不得不说,帆船这一项真是要了老命,她一个煤炭大省的晋城人,粗通水性,顶多游泳池场馆泡个澡,哪里跟海边的风浪搏斗过。

为了认识他,她每周清晨固定在Arrillaga赛艇及帆船中心打卡。

他大部分时间是淡漠的,既不拒绝她的靠近,也不主动date,说他精致利己,有意在一段男女关系当中占据上风吗?

倒也不是,他只是太过于专注个人目标,以致于显得自私,惰性付出。

以她对高岭之花类型男人的粗浅了解,他们有古怪的道德观和闷骚气,不需要担心他同时踏几条船,对一个女生有点心动,但不多的时候,只要他没有明确拒绝,那就还是有戏。

她见过太多放荡不羁的“烂人”,相比之下,宋嘉明的自律式暧昧简直是“有毒的”魅力——冷淡中带着点若即若离的暧昧,让她欲罢不能。

几个闺蜜一致评价他是“高级渣男”,哦,管他呢,渣男固然可恶,但得不到才更可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称为“渣男”。

皇天不负苦心人,杀绝一众艳羡目光,她终于和他确定名分见父母。

她不在意他“淡泊”,却在意他有了“看重”。

所以,她与他之间的“淡”,是她不对,还是他不对?

大概看她一直没反应,宋嘉明又补了一句,“一个不听话的妹妹。”

不听话的妹妹……

连头发丝都美到纤细的女孩,真的能称作“妹妹”吗?

她想反驳,“可是……”

“你想说她漂亮?”宋嘉明微微挑眉,语气淡然。

“难道不是吗?第一眼看见她,我还以为是艺术院校表演系学生呢。”王曼曼毫不扭捏,说话的语气里有一股美式夸张,“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像个艺术品似的,要是不小心碰一下,吧唧一声,恐怕就碎了。”

她笑吟吟调侃,“别跟我说你不知美丑啊。”

宋嘉明哂然一笑,“好大一股酸味,你们这些女孩子的关注点,总是这么莫名其妙,不是衣服,就是鞋子、包包、护肤品、口红色号。关注长相,算是基操了,对吧?”

王曼曼眯起眼睛,故作认真地看着他,“你要这么理论就大错特错了,我还关注全球气候变暖和海洋环保,但那跟咱们现在说的有关系吗?少岔开话题啊。”

他目光锋利,带着几分不屑的冷淡,“我不喜欢蠢人,而且厌蠢,跟蠢人讲话,我没有耐性,只想让她滚远点。听过一句话吗?美则美矣,毫无灵魂。她是个草包,到现在都没考上大学。”

话到最后,他拍拍她的脸,“她拿什么跟你比,王大小姐,你自信心呢?我请问。”

七分高傲三分刻薄,没有任何甜言蜜语,但怎么听怎么舒服,王曼曼好似三伏天喝了冰绿沙,整个人从里到外被熨得服服帖帖。

“我跟她没有多余的关系,她现在是李家正牌二少的未婚妻。刚才那些话,你可以在我面前讲,有什么疑问也可以坦诚布公问我,但是,别当着家里人说。”

“为什么?”王曼曼不解,抬起头盯着他,神情里不乏疑惑和天真。

她提问的样子像极蓬毛小狗,无辜又好奇,软软的,很可爱。

宋嘉明心里微微一动,她的确很出色,然而她太顺遂了,接受的善意太多了,似乎全世界会围绕着她转,所有得到的一切对她而言是理所当然。

这方面她和佳莹很像,可能两人最大的区别是她身上有种近乎钝感的善良。

他伸出一臂,将她揽到怀里,轻轻抚弄她的短发,像梳拢宠物小狗的毛发。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令人很安心。

在他怀里,她收敛起大咧咧的那一部分,乖觉柔软,像团湿润的海沙,像未成形的陶土,任他随意揉捏,哪怕此时此刻做点出格的事情,她也只会默默顺从。

然而,他没有。

他仅是梳拢着她的发,捎带抚过背脊,激起尾椎骨一道道激灵,直抵天灵盖。

于是,她只能在一阵又一阵的酥_软中,听他娓娓道来。

“你知道,我爸跟你爸差不多,都是从农村一步步干上来的,除了相信多子多福那一套,他还特别迷那种落难千金救风尘的戏码。不巧,小雪的姑妈正好具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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