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濯雪》小说免费阅读 ggds.cc
晏启山原本有些走神,听了傅真这话顿时惊讶地挑眉笑出声。
大雪倾城,车窗宛若流动的老式黑白屏幕,浮光不时掠过他疏朗的脸庞,清浅,轻盈朦胧,看不分明。
他俊美的侧影宛若肃穆典雅的古希腊雕塑,衬着幽暗明灭的霓虹,有种惊心动魄的生动、流丽,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柔情。但仔细看的话,其实又藏着一丝纯真和脆弱。
傅真按捺住慌张,“您笑什么。”
“我是男人,”晏启山侧身紧挨着她,低声轻咬她耳朵,“不要问男人这种问题。”
温暖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有种被他拥抱的陷落感。傅真耳朵一热,但语气很平静,“我只是随便问问。”
晏启山唔了声:“又不去我家了啊。”
傅真淡淡地笑笑,“我五点钟坐早班车回富阳。”
晏启山目光由上而下将她整个儿扫了扫,然后注视她的眼睛,很是困扰地笑起来,“怎么办,我这会儿真想把你带回家了。”
他教养很好,说着如此露骨的话,通身气派依然矜贵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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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真仍绷着白皙的小脸,心却一阵一阵地烧了起来。
其实她来时就有心理准备,这会儿倒也不是招架不住,而是一下子想起了别的事——
此前,次贷危机对她家的影响还没什么苗头,她尚且宽裕,曾怜悯地嘲讽卷入“券商拉票陪酒门”的寒门学姐汲汲营营精致利己却机关算尽太聪明。
没想到不过短短半年,她也沦为了其中一员,处心积虑算计真心。
但她也有充足的理由。
若见识过繁华,谁能自甘平庸,寡淡、蒙昧?
光影飞逝,玻璃窗上,男人寂静迷离的轮廓如梦境般深邃、遥远。
这是她永远无法抵达的彼岸。
傅真心情没来由地潮湿起雾,淡漠的眼眸倒映着下雪的城市、衰败的风景。
滚滚红尘里,她听见海的暗涌,带着放纵的微醺和寂静安然的凉意。
因为不知如何回答晏启山那句半真半假半开玩笑的话,傅真疏离地沉默着,装作心事重重、神色戒备、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而实际上,她只是在看车窗外千篇一律的风景。
香息缠绕,无边无界的荷尔蒙肆意暗涌,缓慢游走全身。
晏启山沿着她起伏的腰线抚梳她的脊骨,情绪温热,淡淡的鸢尾琥珀厮磨入细腻肌理,层层叠叠的香气交织着暖意,不停地试探着,堂皇,隐蔽,原始。
傅真耳廓发烫,下意识不安地躲闪。
但晏启山却捏住她下巴,欺身吻住了她柔软的唇,带着疑惑地低声耳语,“怕什么?”
她惊得呼吸都停滞了,可晏启山却在司机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辗转着,语气含着轻笑,浮浪又柔情,还很随意,“之前不还挺放得开的?”
原来之前他是故意看着她一次次窘迫出糗?
傅真眼睛瞟向远处闪烁的信号灯,微微失神,他们这种人是不是都这样,表面斯文矜贵,骨子里荒唐无理,把作弄别人当乐趣。
“你不要以己度人,我虽然穷,但做人向来干净清白。”
其实这话挺伤人的。但晏启山依然语气戏谑,“可是刚刚我们已经不清白不干净了。”
“你……”
傅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迎着雪色,湿漉漉的眼角波光粼粼,宛若缀了水晶。
晏启山一愣,忽然想起一段祷告:世间千百种罪名,或悲或喜,或嗔或痴,在这不为人知的角落,我的罪恶罄竹难书。
“生气了?”他伸手想替她擦一擦。
“没有。”傅真躲开,语气冷冷的带刺,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再次扭头看窗玻璃。
晏启山也沉默了下来,出了横桥就换到前排亲自开车去了。
望着男人凛若冰霜的表情,傅真心里一片冰凉,含金汤匙出生的京城子弟果然个个心高气傲,一个不高兴就甩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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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知情人听得到傅真的OS,肯定要大呼误会。
虽然晏启山长得很排场,但他本人其实并不爱装腔作势摆派头,反而性格十分温和从容,处事亦克制很有涵养,那些过于直白的话真的只是成熟男人的坦诚。
不过,后来傅真无意中也从别人那里得知了——
晏启山从小国外念书,一路伊顿剑桥念到麻省MBA,07年年中次贷危机引发外贸风波,局势瞬息万变之际,受命负责带队前往参加调查听证会,无翻译独自接受联邦贸易委员会十几个官员轮番质询。
面对各种粗鲁无礼的刁难,他流利自如、敏捷缜密,凌厉又不失儒雅,全程谈笑风生,半点亏都没吃。
美国FTC都没能从他手上讨到任何便宜,更何况她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目的,但他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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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蓝色的夜幕下,汽车不疾不徐地穿梭在漫天大雪里。
拌嘴后,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气氛持续低迷。晏启山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傅真坐立难安。
他们仿佛进行了一场冒险的午夜飞行,满怀柔情和坚韧,短暂逃避俗世重围,迷航在浓雾与盐花颗粒里,逐渐与人间失联。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夜幕无垠,终章是一阵突兀的铃声。
傅真接到了奶奶打来的电话。老人家絮絮叨叨的问她到杭州了没,饭吃了没,晚上住哪里,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别冻着。
傅真瞬间红了眼眶,“现在正准备和朋友去吃夜宵呢。等天一亮,我坐第一趟早班车回来。”
挂断电话后,眼泪瞬间断线珍珠似的成串掉下。
晏启山瞳孔一颤,他怎么也想不到,2007年,年关将至的雪夜,忙碌一天后,他支走司机,载着无处可去的小姑娘,冒着严寒去吃夜宵——尽管他并不饿。但小姑娘还不领情。把他怼了一通,结果把自个儿怼哭了。
他缺乏经验,胆战心惊地放缓车速,字斟句酌地哄,“下雪天哭鼻子会长冻疮的。”
但小姑娘忽然又和颜悦色了,没怼他“不用你管”,而是说“没事儿”。
其实傅真怼完人么没多久就后悔了。好在室友传授过恋爱宝典,懂事的女孩知道见好就收,因势利导。
因此,她借坡下驴,勉强笑了笑,对着窗玻璃用指尖揩眼泪,姿态力求完美,“没事儿,我一会儿就好,您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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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不管。
汽车驶向高大城市防风林带旁,最终停在了一片落雪簌簌的阴影里。
望着小姑娘泪眼娑婆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晏启山心里微微叹气,伸手揉揉她脑袋,低声说,“别哭了,刚才是我不对。”
傅真一面提醒自己,他深更半夜和满屋男男女女聚会,情场浪子一个,肯定不是好人,一面抬眼看向他,淡淡地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家。”
怯生生的,眼睛红得像小兔子。
“想家啊?”晏启山沉吟片刻,笑着张开双臂,语气没有丝毫暧昧,“那哥哥的肩膀借你靠会儿。”
他自称是哥哥,被她指桑骂槐怼了一通却依旧全无芥蒂,温暖得像春天。
空荡荡的街区雾气弥散,灯火融解在这白茫茫的人间,勾起烟波浩瀚。
迷梦中,男人幽暗明澈的眼眸宛若缀了华彩,流光溢彩,初看纸醉金迷动人心脾,再看红尘俗世里,旧事和新愁一笔勾。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则为他,一念关山。①
望着他真诚的眼睛,傅真只觉得心也发颤。
漫漫冬夜,所有防线于此刻土崩瓦解。理智还在踟蹰,身体却已飞蛾扑火,转瞬落入一个温暖有力量的怀抱,被淡淡的琥珀鸢尾香轻轻包裹住。
“刚才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没有哄人经验的。”耳畔穿来他低声的呢喃。
傅真晕乎乎的,不高兴地皱眉,“谁让你取笑我欺负我的。”
“如果亲你一下也叫欺负的话,那我确实还想欺负你……”晏启山刮刮她鼻子,温柔地搂住她,缠绵地吻了上去,颇有些如痴如醉的意思。
原来喜欢一个人确实不用太久时间。一眼就够了。
傅真跟自己和解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拥抱他,就像拥抱一轮月亮那样,满怀虔诚和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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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默契。
抵达豆角月亮小酒馆后,晏启山将傅真的手兜在了自己大衣的兜子里。
酒馆老板娘是位非常时髦的的老奶奶,长得像黄柳霜,妆容如同老上海的香烟拍子,戴非常浮夸的红色流苏耳坠和多层珍珠项链,黄色曳地旗袍外套件紫色广袖皮草披风,倔强地凉鞋配白色蕾丝短袜,脸上厌倦的神色生动演绎“老娘就是要这般独美,美到老,美到死”。
非常潇洒有品位的打扮,一看就知道很贵。
傅真有些羡慕,也有些自相形惭。她认得她的旗袍,Dior1997年海上花秀场款,美是昂贵的。
这是一个离她非常遥远的世界,她得付出代价才能获得门票。
“雪华姐。”晏启山同她打招呼。
老板娘满脸笑容,眼睛停留在傅真身上,语气很是意味深长,“第一次见你这么晚来吃夜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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