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序警觉,抬头望去,连忙跳下桌子隐进桌角,温齐还缩在墙角,见章序下来,连忙追过去。
“序姐!你怎么下来——”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章序一声“噤声”打断,温齐僵硬地转过头望向外面。
一双穿着黑布鞋的脚缓缓停在桌前。
忽然,那人在桌前站定,青布裤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房间里随着惊恐被无限放大。
温齐惊恐地望向章序,却见章序的手交叉已经做了一个结印的手势,便顿时松下一口气。
那双脚突然抬起,而后缓缓走开。
温齐彻底落下心里那块悬起的巨石。
“序姐,你说那小孩也是个可怜人,怎么会变成那样?还有这王老,好像也有抑郁症的样子。”温齐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地道。
“受了重创,精神恢复不过来就有可能产生心理类疾病。”她顿了顿,怀疑地看向温齐,“你一个集团少爷,家族培养没教你?”
“……”温齐犹豫了一下,“序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从小没接触过。”
章序这才想起来,温齐以前貌似说过,他小时候身体不好被送到乡下养过一段时间,乡镇教育资源本就不能与世家大族相比。
想到此处,章序状似悲悯地看向温齐,大少爷察觉她的目光,“序姐你不用这么同情地看我,托我自己的福,从小活得比其他同龄公子哥快乐多了。”
“……”
他们这边笑嘻嘻的,沈五那边就不这么好了,刚一回头想查看情况,却蓦的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去死吧!”
不待沈五反应,身后一声尖叫划破空气,桌子被猛烈地砸穿,阿山像是疯了一样,“不能有!所有跟台子像的东西都不能留!”
不知何时,阿山手里突然多了一把铁质锤子,弥补了小孩力气不足的缺憾,一锤子抡下去,古旧的桌子顿时摇摇欲坠,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眼见碎片不断落下,沈五皱了皱眉,动了动身子脱离附身物,随着小孩最后一锤子抡下去,“嘭”地一声,顿时失去支撑,桌子四分五裂。
木片碎裂,掉到地上又激起一层薄薄的灰,这灰尘萦绕在地面,在灯光下活动出螺旋状的细闪。
尘土味叫嚣着,也钻入章序鼻尖。
这边情况也不怎么好,温齐险些跌坐在地上,不断地半弓着身子,拍着胸口,只觉呼吸异常急促,暗道幸亏跑得快。
他偷偷往外看了一眼,老伯已经停下了步伐,不再追赶他们,“吓死我了,要被他抓到绝对完蛋,你说那王老怎么这么能跑?!”
章序从刚才的追逐中回过神来,见温齐心有余悸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也蹲下来看了看他,“温齐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样的胆子,为什么还在缝补人这行死磕?”
他是家里的大少爷,缺钱是肯定不会的,也就自然而然地排除了这种可能性。
那剩下的是什么?
闻言,温齐默默看向她,嘴唇微微颤抖,许久,似乎蠕动着想说什么,看着章序的那双眼眸小心又炽热,却又极力隐藏着。
仿佛察觉了什么,章序神色微微一变,不自然地动了动嘴唇,“你在这儿待着,我去外面看看。”
岂料她刚要走,温齐就拽住她的袖子,有些急切地说道:“序姐,外面那么危险,你别——”
章序只觉头一刺痛,似乎一瞬间有什么脱离了控制,而后她阖了阖眼,强行压下什么似的,用手在自己脑门上点了一下。
温齐察觉她神色间一晃而过的不对劲,“你……”
对面那人睁开眼,仿佛有些疲惫,“没事,你躲好,我再去探探消息。”
另一边房间里,沈五默默地从一堆木头碎屑里爬出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而后悄悄摸上房间半人高的柜子上,只见阿山穿着一般会上台表演的蓝布褂,手里捏着两张皮影,他先是给皮影上了操纵杆,又蹲在幕布后执起杆,从外面看,皮影很快动了起来。
活灵活现,动作敏捷,可见操纵者技艺十分娴熟。
可一个刚开始学的小徒弟,如果不是天赋异禀的话,真的会这么纯熟么?
心头的疑惑未平,又见阿山加了一张皮影,同时控制两个角色的动作也游刃有余,即使没有一句唱词,也能让人感觉到这是个什么故事。
突然,小徒弟的表演戛然而止,径直抱着皮影躺到床上,呼吸均匀十分平静,俨然已经熟睡。
见状,角落里的沈五缓缓走出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行动自如的影子。
“终于睡了,能松口气了。”那影子开口。
“没有,还不能。”沈五冷不丁地走过去,虚影穿过桌子,旋即十分诡异地停在小徒弟面前,“他还有藏着的东西。”
沈五手一推,从床的角落飞出一本戏折子,他接住那折子,只见封面写着《牡丹亭》,纸面很旧了,有一角都有些翻起,像是被人收藏很很久了,他眉头微蹙,似乎有什么想岔了。
牡丹亭是爱情题材的戏,阿山一个小孩不太可能会把这个藏得这么深。
难道……
那戏折子翻起的一角露出一块黑色,他又捻了捻封面纸张,只觉手感有些不大对——过于厚了。
他神色闪了闪,手指捏住翻起的纸,撕开一角,竟露出下面一连片的黑色,撕破一点口子,下面的东西尽可收于眼底。
见到牡丹亭掩饰下的真实文字后,沈五也有些疑惑。
……钟馗?
他藏这个做什么?
沈五又翻了翻,后面几乎都是钟馗的戏文,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翻到最后一页时,竟真的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
末页密密麻麻都是孩子的笔迹,只是有的端正有的歪歪扭扭,上面有第一次见到皮影的高兴,也有师父骂他不用功的伤心……喜怒哀乐都跃然纸上。
这明明是个正常的孩子!
难道事情还有转折?
他将那东西折好放回,悄悄退回桌角。
静待明天,一定会有动作。
窗外光亮逐渐射进来,天终于亮了,今天似乎没有演出,王奉仪始终没有过来,徒弟睡到很晚才起,沈五看着他起床把东西藏起来,然后起身出门。
白天没什么不对劲,但一旦到晚上夜深人静时,阿山就会静静搬出东西,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皮影,神情坚毅又痴迷,看着就是个沉迷皮影的学徒。
一连两天,沈五都看着这小孩早上起床、晚上玩皮影,每天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你看出什么来了?”沈五突然一问。
一旁那影子动了动,低声道:“主人。”
“嗯……”影子抿了抿唇,“好像……哪都不对劲?”
“……总不可能是徒弟太想上台而害了师父吧?”
沈五抬眸看了一眼小孩,“他每天都在这练习,你听没听出他都在唱什么?”
“……钟馗?”影子这才想起,有些恍然大悟,“难道这故事跟钟馗有关?”
“有关,也没关。”沈五看了看那张皮影,“钟馗是个古代人物,又在神话故事里出现,现在来说不现实,唯一的可能就是……钟馗故事的经历里,有与小孩相关的剧情。”
忽然小孩极低地又唱了句什么,影子声音略显震惊,似乎有什么与记忆重合,“这段是……县令之子威逼钟馗调换科举考试成绩!”
他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喃喃自语道,“难道是……阿山刚开始学,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王先生发现了,怕好苗子跳槽,就威逼他必须留在这里,重点在威逼?!”
沈五:“……”
“重点在调换。”沈五把影子脑中已捣乱的线团毫不留情地剪开,“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老师江郎才尽,就拿学生的作品充作自己的,以此延续荣耀,如果这小孩真的天赋异禀写戏的话,这种可能性就很大。”
随后低声笑了笑,“果然还是不能放你自己去闯荡,这些年把脑子都闯坏了。”
影子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却很快冷静分析,“所以阿山心理一直抑郁,不肯搭理他师父……一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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