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条街有好几个小朋友,有些小孩也和我一样,是跟着爸爸妈妈在外地打工的。闪闪是我隔壁邻居的孩子,她家也是来外地打工的。
在我上学前几天,有几个邻居家的孩子开始争吵自己屁股下的板凳是谁家的。
“这是我家的板凳!”
“不!这留下了我的记号!这是我家的!”
“那我现在留下记号!现在这是我家的板凳了!”
“……”
在摇椅上的阿公扇着蒲扇,眯着眼睛听着孩子们的争吵。
我看着他们争吵,妈妈在家里叫我的名字,一声声呼喊压下争吵声,我连忙应下,赶紧跑回家,我来到妈妈身旁。
妈妈坐在床边织毛衣,听到了外面的争吵声,高声警告我:“不要去和他们吵!板凳不是我们家的!不要去学他们画记号!这不是我们家的东西!”
我:“我没有和他们吵。”
“这不是我们的房子,不要乱吵。”妈妈来到柜子旁,打开柜子,在杂乱的衣服堆中掏出一包夹心面包,面包上散发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妈妈撕开包装袋塞给我:“行了行了,自己出去玩,要是让我听见你跑去和别人吵架,等爸爸回来我打死你。”
妈妈总会时不时给我塞一颗糖,或者塞给我一块面包,她总会以这种方式告诉我乖一点。
我来到门口吃面包,闪闪开始和几个孩子争吵,嗓门一声比一声响,吵不过的孩子拿板凳撒气,当场摔板凳大吼大叫,坐在地上耍泼赖皮,到最后吵着吵着很多孩子都哭了起来,吵架比的就是嗓门和气势。
“我做了记号那就是我的!”
“这是我的!”
“我的板凳!我家的!”
……
吵了大概半个小时,直到大人们开始叫孩子回家吃饭。阿公才缓缓起身收拾残局。
晚些时候,爸爸顶着风雨骑着摩托车回来了,闪闪的爸爸也回来了,闪闪的爸爸很少回家,有时十天半个月才回一次家,有时两三个月才回一次家。我见过她爸爸一眼,她的爸爸很高。
以前,我很爱去找闪闪玩。
闪闪有一台电脑,电脑里面有两款游戏,一款是“吞食鱼”,一款是“枪击战场”。我最喜欢跑去找她玩,因为她家有电脑。电脑是她的爸爸给她带回来的。
闪闪不叫她的爸爸叫作“爸爸”,而是直呼名字,有时她不叫她的妈妈叫作“妈妈”,也是直呼名字。于是,间接的,我也学会了。
我不叫爸爸叫“爸爸”,而是直呼名字。爸爸骑着摩托车下班回来听我直呼他的名字,不应我,心里火冒三丈,但他隐忍不发。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不大明白为什么其他孩子可以大喊大叫的在地上撒泼打滚,而我却不能,他们可以被原谅,而我却要经历现实的毒打才能获得成长。
直呼父亲的名讳得来的是“送回老家”,父亲不认我,站在大桌子前说要把我送走,我懵了,傻愣愣的站着。姐姐把我推到爸爸的面前,让我叫爸爸,妈妈也劝着哄着让我叫爸爸,而我赌气叫爸爸的名讳叫了几声,爸爸实在不应我,他开始与妈妈商量着把我送走。
爸爸是认真的,他开始给亲戚打电话。这一晚上姐姐和妈妈都忧心忡忡,她们都没睡好觉,爸爸说这三天以内,会叫人把我送走。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学,天空阴郁的好似妈妈的心情,我站在校车前,排着队上车。妈妈每天都会送我去上学,她单肩背着我的书包,牵着我的手来到校车接送点。因为我很矮,她总会把我推到队伍的最前方,队伍不是按照谁先到谁就站在最前面这个规则来排,而是按照高矮顺序来排。
妈妈总会把矮的同学拉到最前面,她利用这个潜规则将我送到队伍最前方,然后站在我的身旁,如棵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守护着我成长。
大家的期中试卷都发了下来,唯独我的卷子一直被老师握在手里,光从窗户斜射到我的桌面上,光滑的桌面摆放着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老师让我和我的同桌共用一张试卷,老师拿着我的卷子讲题,我看着我同桌的试卷熬过了四十五分钟。
我呆坐着,漫长的时间对我来说是一场煎熬,同学们都在握着铅笔改题,而我则是傻愣愣的看着同桌的卷子,我很认真很认真地听老师在说什么,我的卷子一直被老师握在手里。我的心里发慌,不敢抬头直视老师的眼睛。
直到铃声叮铃铃响起,干净的桌面被放上一张卷子。当老师把语文试卷发给我时,我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有些不敢置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愣愣盯着卷子。
妈妈知道我已经进行了期中考试,坐在床边问我卷子发下来没有,问我考了多少分,我从书包里拿出了在书本中被夹出皱痕的卷子,刚开始大家都没看到,但当姐姐来问时,她拿起我的卷子注意到了。
“100分?100分啊!”姐姐的语气由惊讶转为温柔,由衷的赞叹,“不错嘛,真厉害!”
妈妈这时也注意到了,停下织毛衣的动作,不敢置信的抢过姐姐手中的试卷:“100分?100分是满分?”
姐姐:“对,100分!”
妈妈激动不已,脸上漾开灿烂的笑容,把我使劲抱入怀里:“快!快说给你爸爸听!今天晚上吃好吃的!你们要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我、我……”我不知所措。
世界悄无声息的在我的眼前亮了起来,就好像突然之间被植入了意识,我不是笨蛋,我不是怎么教都教不会的笨蛋,我的脑子再也不是空空如也。
爸爸看着满分的卷子愣在原地很久,一遍一遍的看着手中的卷子,有些不敢置信。他拿出了我的卷子走出了门外,笑容在脸上悄悄绽放,发自内心的笑容淡化了他脸上的疲惫,他的步伐变得十分的自信,变得十分的有底气,驼下去的后背悄悄直了起来。他开始见人就打招呼,询问别人的孩子考试考了多少分。他拿着我的卷子四处和别人炫耀。
当晚,他连喝几瓶啤酒,打了个电话过去,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不打算把我送走了。他夹起青菜送入口中,问我:“你想要什么,爸爸给你买。”
我沉默半晌,说:“我想要一盒粉笔。”
爸爸答应我周六给我带回来一盒粉笔。
他骄傲的畅声大笑,他四处和人家炫耀,从今天起,我上学有了零花钱,他每天下班回家都会抱我,每天下班回家都会把我抱起来举到高空。
我对这一切还不太适应,就好像突然之间,世界上的人都在怀揣爱意向我靠拢。
等到周六,爸爸骑着摩托车回来,给我带回两盒粉笔之后,问我还想要什么,我在书桌前埋首写作业,有了盒粉笔我已经心满意足,可是,爸爸觉得这不够,于是,我就说:“我想要电脑。”
这一句让刚进门的妈妈很吃惊,责怪我小不懂事,说电脑太贵了,拦着爸爸不让他买,爸爸不顾妈妈的劝阻,一口答应下来。
期末时,班主任特意给我颁发了奖状,金灿灿的奖状握在手里,刚印出来的奖状散发着温热,温暖了我被寒风吹冻的手,也温暖了我灰暗无光的人生。
这是“期中第一”的奖状,这是我第一次获得荣耀。掌声在耳边响起,我享受着所有人的掌声,我和几名获得奖状的学生一起举着奖状站在讲台上,我们看着台下的同学,从这一刻起,我渐渐活泼了起来,我空白模糊的世界逐渐变得清晰明朗。
我开始看到这个世界,我开始参与这个世界。
在生下弟弟的两个月后,爸爸突然在饭桌前说,将会有个女孩来到家里,这个女孩是我的二姐姐。
我不知道她是谁。
可是过了两天,爸爸又托亲戚把二姐姐送回了老家,她又回到了奶奶的身边。听说,从一刚开始亲戚把她送过来只是因为想让父亲母亲管教她,因为她在老家不乖。
二年级时,我换了个同桌,我的同桌总喜欢逗我笑,他总是一声声唤着我的名字,让我去看他搞笑的行为。我总和我的朋友们说我要离开了,我将来可能会回老家,会转学。他们说他们也有可能会转学。
在临近期末时,身为组长的我给同桌背书,老师站在讲台上说,没把课文背下来的人会被棍子打,所以背书时,我特意为同桌放了水。我偶尔给他两句提示,他在我的提示中勉强背下来了,我以为他背下来了,他问我:“要不再重新背一遍?万一我没背下来怎么办?”
我自认为老师不会在意,我笑嘻嘻的告诉他:“我先让老师在你的书上打记号,你之后背下来也行。”我觉得,他把课文背下来了,因为我听见他把课文背下来了。
当班长过来抽他背书,他背了课文的前面两三句话,之后的内容就背不下来了。班长质问我为什么他没背书也要让老师给他的课本打记号。
我愣了,我听见他把课文背下来了。班长带着其他小组长去找老师,我的心如皮鼓咚咚跳着,总觉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我看向了我的同桌,我的前后桌同学都在问我:“他到底有没有背下来?”
我:“我……我不知道……”
老师走进教室来到我的桌前,问我的同桌有没有背下课文,我的同桌说:“我都跟她说了我没背下来,是她自己要拿我的书去找你。”
如遭雷劈般,我当场傻了,不敢置信的看向我的同桌,老师严声质问我为什么要包庇他,我沉默着不说话,老师拿起书就砸在我的脑袋上。
我坐在位置上,颤抖着,忍住哽咽声,一颗眼泪掉在桌子上,我趴在桌上,害怕会被人看见我这狼狈的样子。我很难受,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后来,我不再是小组组长,同桌不停摇着我的胳膊,说:“我要走了,我下个学期就不在这儿了。”
他的行为在我的心口划上了一道疤,我知道他没做错什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难受。
我再也没有理过他。
到了三年级,语文老师频频警告我:“做人不要太骄傲!”她在课堂上时常提起一句名言,她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我的成绩始终在班级前三名,尽管我刻意做错好几道填空题,我的分数依然很高。班主任组织大家去海洋馆旅游,学生们在当天揣着三块钱,买点早餐钱就够了,全程坐校车,不需要收取其他费用。
老师把海洋馆的门票发给我们,让我们去问问爸爸妈妈的意见。当我说我想去海洋馆时,妈妈把我的海洋馆门票揉成一团丢在我的面前,大发雷霆,不断说着那都是骗人的,那都是骗钱的,觉得我很傻,很好骗,骂我是猪,说人家随便两句话就相信了,就连刚回家的爸爸听了这件事,也来骂我,他们并不允许我去。
即便是真的,他们也不相信,我觉得他们不可理喻。他们不允许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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