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桑山下,大河被鲜血染红,其间漂浮着无数残肢,河道旁白骨堆积。
一列车马行在河旁官道,为首是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铠甲的护卫,其中领头人望见前方尘土飞扬,当即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队伍中央的四架马车之上,隔着帘子隐隐约约可见端坐着一位身着彩衣华服的姑娘,姿态端庄,发髻高束,珠翠环绕,胸前还坠着一块与其富贵打扮极不匹配的彩石块。
“夫人,前方军队行路,请您稍候片刻。”护卫上前禀报。
被称呼夫人的女子轻声应道:“无妨,我们将车撤入林间,让军队先过。”
“是。”
军队急行,扬起漫天尘土,旗帜猎猎作响,其上“昭昭天命,明光救世”一语醒目。
彩衣女子柔嫩细长的手指轻掀帘子,露出面容,浓眼淡唇,高骨深眉,抬眼时眸中掠过几分清寂,倒像壁画上的神女飞入人间。
她凝神望向行进的军队,铠甲随着前行步伐发出沉重的哗啦声,士兵们个个抿唇前行,杀意尽显。
正欲落帘,一道身影吸引她的目光。
为首一身穿玄甲的将军跨坐骏马之上,身姿挺拔,仿若睥睨四方的帝王,周身无半分杀气,却让人不由生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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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高山之外,一片血色战场,冲天杀气遮蔽日光,刀剑声呐喊声震耳欲聋。
一把血红大刀刮过黑甲,马背上的将军应声坠地,几名敌军立即向她挥刀,她手中长枪在空中一旋,瞬间反杀几人。
她刚立定身子,猩红目光迅速扫过朝她袭来的几名骑兵,看准时机从一马腹之下滑地穿过,随手扯过一匹骏马,翻身上马之际,长枪一甩,割破敌人喉咙,血色溅上她的脸颊,骨相分明的一张脸,正是文砚清。
她穿梭在战场间,四面敌人涌来,战友接连倒下,汗珠血液浸染残破衣甲。忽然,一魁梧敌人猛地朝她扑来,刀光一闪,她唇角顿时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伤口撕裂到耳根。
该死!她夹着马腹奋力反击,呼吸愈重,敌袭难挡,又一把大刀迎面劈来,四周刀剑封住她的去路,她已无处可避。
银光一闪,鲜血喷涌!
无主的战马嘶鸣,前蹄在空中疯狂刨抓,嘴角白沫胡乱喷溅。
她抬眼望去,只见身首分离的敌人身后,一黑甲男子挥舞长刀斩敌,血雾蒙蒙中,那人勒马回身,居高临下望来,美姿鬼魅,神色幽冷——正是文渊周,他身后杀声震天,熟悉的军队汹涌奔来。
文砚清立即精神大振,浑身都是劲。
大吼:“冲——”
可话音卡住,疼痛扯着整张脸畸变,她毫不在意,咬紧牙关,半跨马上抄起敌将尸首旁的大刀,再度杀入敌阵。
攻守易势,拼杀在最前方的文渊周眼底灰白,扭曲的笑意随着敌人接连倒下,变得愈发渗人,血色裹着他飞舞,杀意与喜欲弥漫周身。
……
血腥臭风折断敌方旗帜,文渊周静立尸山之上,长睫上悬挂的血珠坠入唇间,妖异可怖,恍若极恶鬼临世。
……
“大捷。”
……
……
“戡钺败逃!”
天都城内钟鼓齐鸣,长街烟火热闹,酒肆喧声鼎沸,茶楼笑语不绝,食铺香气四溢……到处都是人,皆在欢庆此役大捷。
天还未亮,溪鹤就被花苓和花生从床上拉起,给还未清醒的她洗漱梳妆,穿衣打扮。打算趁着此次大捷带来的安乐热闹,去往天曜府神殿进香祈福。
抵达之时,神殿已跪满了祈福还愿的民众,殿内供台之上堆满鲜花瓜果,香炉中插满高香,灰烬堆积如山。
此刻几人祈福刚毕,又赶着去星月欢许愿。不过“星月欢”并非一处地方,而是一棵树,位于神殿前湖心小岛之上,其树高大,树冠如盖,遮天蔽日。
据说此树是开国皇帝李元辰与国师巫召亲手所植。李元辰与巫召虽无夫妻之名,但无论神殿供奉还是皇室祭祀,皆以夫妻之礼共待。因此民间传闻,星月欢乃是她们的定情之树。
正因为他们的关系,在民间的话本里,天曜府历代国师总免不了与皇室传出些流言蜚语。
譬如第二代国师是李元辰与巫召的亲生孩子……第三代国师貌美非凡,与当时的皇帝私交甚笃……三十年前逝去的前代国师,他极擅预言,是因已成神的李元辰与巫召心念百姓,特赐他神通……
传言越来越离奇,但最离谱的一桩,至今还未被打破——据说,只要在星月欢下抛出神令,若能一次就稳稳挂上树枝,那么许下的愿望便会成真。
溪鹤向来不信这些。
愿望嘛,藏在心里谁都不会轻易说出口,灵不灵全凭一张嘴。
不过,纵使她再不信,此刻也站在星月欢下,望着花生与花苓前往树下许愿阁的背影轻轻摇头,打算回船上等她们。
一转身,一道熟悉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她面前。
对方身着素白长袍,头戴白帷帽,眉如新月,额间一点红痣,显得温婉慈悲,正是她去年赏春宴温泉池中“听墙角”的那位主人公,昔日的天乐郡主,如今的天乐公主。
此刻,她正笑吟吟地望着她:“你是……赵宗瑾的丫头吧?”
溪鹤讶异,去年的她身形瘦弱但面容红润,今日竟连妆粉都掩不住一身病气,面色也极为苍白。
“是,民女见过——”
“不必。”公主轻轻托住她的手臂,笑容和煦,但语气极缓,气若游丝:“我今日只是闲逛,不用讲这些虚礼。”
她略顿了一顿,像是积蓄片刻力气,才又轻声问道:“我与你家姑娘也算熟识,不知……你可知她近况如何?”
溪鹤知道瑾娘与公主交好,只是以往有“天乐郡主”和皇室宗亲的宴会规矩繁多,数不清的跪拜与行不完的礼,瑾娘几乎不带她去,唯一例外是去年的南山赏春宴,未料公主竟记得她。
她答道:“谢殿下牵挂,姑娘已回母族养身体,一切安好。”
“母族?文氏啊!那便好。”公主微微颔首,语调倒有了几分喜意:“她没了赵府,该能过得更好。”
她话落,就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离去,未走两步,忽地转身:“溪鹤……你跟上来吧!”
溪鹤疑惑,但对方身份尊贵,又是瑾娘的好友,只得默默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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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欢下。
一座小木台上设着茶桌,公主牵着溪鹤落座,侍女安静地为她们斟茶。
溪鹤心中暗忖,对方应当不知她与瑾娘的关系。在她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丫鬟,为何会记得她的名字与样貌?不仅主动牵她的手,还邀她同坐饮茶?
正思量间,却见公主抬眼看来,她轻声问道:“是茶不合口味么?”
溪鹤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殿下,民女能问您个问题吗?”
“但说无妨。”公主语气很轻,透露着抑不住的病气。
“您怎么会知道民女的名字?”
公主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今日去神殿祈福了么?”
“去了。”溪鹤点头,不明其意。
公主望着她的脸:“你不觉得,自己和国师娘娘那尊金身法相很像吗?”
溪鹤回想神像容貌,她与神像,也就脸上骨骼走势相似,说不上多像。
公主说话的气息断断续续:“我自幼读书的地方,一直挂着一幅国师娘娘的画像。你与她,至少六分相似,我初见你时,还以为是画中人走了出来。”
“是……是么?”溪鹤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与国师娘娘相貌相似,骨骼走势相似……那位国师名为巫召,姓巫,女子……莫非她是巫月部落的人?
在她还小时,阿娘便告诉她,他家的祖先是一对名为巫和月的夫妻,二人收弱民,建部落。后妻子巫身死,丈夫月殉情,为纪念他们,便奉其为巫神与月神。从此,巫神守护白日,给予身躯,月神守护黑夜,给予神魂。部落女子皆姓巫,男子皆姓月。
不过……会这么巧吗?最近巧事也太多了吧!下回再见次卿,一定要问问他,他说不定知道巫召国师是哪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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