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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玲珑与惊鸿

小说:

挽帝锦

作者:

乌罗罗

分类:

穿越架空

清缘王府。

月光眠眠,洒在整座王府之上。

书房门口,白芨拆开信封,将信纸迅速浏览一遍:“世子似乎另有所图,进入七族的严家商队脱离了监视,另外,淘金矿场传来消息,说矿场金砂渐渐枯竭——要是凑不够今年的数,皇帝一定大发雷霆。”

书案上,宣纸洁白如雪。

独孤长欢用镇纸抚平痕迹,起袖落墨。他就像早知道这一回事,神情极淡然:“你能猜出他的所思所想吗?白芨。”

白芨将信纸置于烛火上,想了想:“有郎旭在,严家就会一直倒向世子殿下,我们渗透不进去,旁的人也渗透不进去,这是好是坏?”燃烧的信纸在他漆黑眼中化作光点,“都说姓严的是个大傻子,我看他精明得厉害,却不知道他看中了什么?”

“郎旭的确比想象中还要棘手。”

燃烧殆尽的信纸被丢进水盆,慢慢化成灰。

白芨吹了吹手指尖,一股灼烧感钻心地疼:“真不知道他给严大傻子许诺了什么,总不能是同意做他小舅子罢,这一门亲事……郎大小姐云游在外,四处行侠仗义,从不问男女之事——”

“郎姐姐是个出尘的人物,郎旭自然不会许诺这种事,郎太傅更不允人这样看轻他的爱女。”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听得白芨挑眉:“倒是我唐突了,或许可以请严大傻子过府一叙,试探一二。”

落墨的笔尖行走如风,独孤长欢应了一声:“严大郎君的姑母是珑瑛郡主,论理,他跟穆宇更亲,就让他去请。”

白芨偷偷瞧了一眼他写的那一段字,洋洋洒洒,竟然是医书杂谈。他哼笑一声,拈起墨块开始研磨:“说起来,这回接亲使臣,皇帝定下了南穆王,是不是怕王府在接亲的时候做手脚?”

“只怕王府吗?现在所有人都盯着奉朝这位郡主,她若是死在半路上,对谁更好?”

纸上摘抄的是一段药性论,讲的是三七。

白芨一边回忆三七模样,一边凝眉揣测:“若是真的结亲岂不更好?”他自言自语时,突然愣了一下,“难道皇帝想借此除掉王府?”

独孤长欢悠闲蘸墨:“他更怕不能连根拔起,反留祸患。”

“难道会是奉朝皇帝?郡主一死,倒是可以给他开战的由头,反正他无亲无故,一个两个郡主算什么。”

“何必?两朝开战,始终绕不过洛塘,承瑾皇帝与上官仪联手不过是想趁机分一杯羹,扩大秀朝势力,三足鼎立虽好,但是洛塘已撑不住局势,徐徐图之还可以拖延奉朝。”

墨块一顿,白芨才发觉墨太浓,随意浇了水,眼见墨色被冲淡,冲淡得更不合适。他不禁嗤笑秀朝处境就如同这般,墨浓加水,水多加墨,最后没过砚台……真是会与虎谋皮。

独孤长欢放下笔,待余风吹干墨迹,轻声说:“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强敌压境,不得不从。”

白芨掏出帕子,擦砚台溅出的墨,岂料丝绢吸水,反倒糊得满手都是。他不耐烦地甩了甩,索性开始擦手:“那看来就是洛塘了,谢郡主一死,还可以栽赃给秀朝,承瑾皇帝是为了防黎宴修?”

谁知独孤长欢沉吟一阵,否认了这个说法。

“——白芨,你从没想过谢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与此同时,奉朝使团。

大河汤汤,船队潜行在夜色之中。

换了简便装束的谢婉歆扶着船舷,望向夜江,周围一切寂静诡谲,天上堆满星光,结成一片银河,磅礴震撼。

她抚着腕上玉镯,望向夜色的眼睛融得黑不透光,风从鬓发吹过,衬得她神情冷漠。

灵犀,你没有见过这样浩瀚无边的夜,也没有见过这样星辉烁烁的空,更没有见过肆意粗狂的山峦水线。

她垂下眼,突然轻声说:“久缚尘网,不得畅游。”

“天河星外,亦是樊笼。”

接话的人负手步来,笑意幽幽。

谢婉歆看了他一眼,低声问:“你在同我谈道?”

谢长卿答得模棱两可:“就算飞到九重天上,又如何呢?”

她的声音淡淡:“我何曾逃避过?”

他却问道:“你想为人解除痛苦不成?”

她弯起嘴角,笑意渐渐发冷,应着滔滔江水十分讥讽:“谢长卿,你知道男人为什么常自命不凡?”

“处境使然,天性使然。”

“不错,人很擅长从旁人身上剥夺一些东西,这天下似乎是权力的温床,所以孕育了自大狂妄,只是男人不该轻视女人,谢长卿,你以为自己置身事外?”

他道:“如何置身事外?”

谢婉歆眸光流转,低声笑道:“那就不要来揣测我的心思,也不要以为自己看透世事无常,好堂兄,你若是不幸死在秀朝,也是自找的,你说呢?”

谢长卿负着手,扬眉索思:“或许我应该死在秀朝,陛下一定乐意听到这消息,你也不必远赴他乡。”

“为国捐躯,真是一副侠义心肠,我从没有说过远赴他乡是一件坏事,至少,不会更坏。”

她提着裙摆,微笑着走进了船舱。

被奚落一番,他不禁自言自语,女子果然比刀剑更能害人,是毒药蜜糖……但他又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他十分自以为是了,也有人做刀剑在战场厮杀。

刀剑……照佩将军。

他走到船舷那处,看到底下掀起白色浪花,一层一层。照佩从不否认她的女儿身份,也没有故意扮成男子来迎合世间,仍然大放光彩。

他静静凝眉,想着其中道理。

是了,女子一样炽热,并不总是在珠帘后搅弄风云,她们拥有世上之人应有的一切美德,一切高尚情操,这并不是男子的殿堂,这世上万物总有她们一份。

不论她们是柔情似水,还是刚烈如火,更或者胆小懦弱,畏畏缩缩……不该以裙摆分人,她们先做了人,才是女子,女儿,妻子,母亲。

他又抬头望向夜空,熠熠生辉的夜空,愿山河同照,永垂不朽……永垂不朽。

船舱之内,灯火照亮,裙裾摇晃,落座到了书案前,那只青玉镯随即取了笔,提起开头:婉歆问安好。

“……静待佳音,亲笔。”

簪花小楷字迹娟秀。

拈信的手忽而一把攥紧纸。

清缘王府水畔,月婉婉,如旧,独孤无忧凝眉,将那一团信纸丢到水里,任由水慢慢把纸吃透,再拽着纸一点一点沉入。他静静地站了一阵,目光落向那一块嶙峋湖石,不禁想起黄昏时云姜坐在水阶上,被夕阳映照得容颜模糊,温暖得就像一场金色旧梦。

她幼时必定很顽劣,少女时必定也很欢脱,总之,比现在更快活灵动。

他想起那一对啼鸣作伴的鸟雀,娇弱,坚贞,声声啼血。

人世间……总像是一场悲剧,以惨淡哀切收场尤让人刻骨铭心,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在某一日开始意识到时,才发觉无可挽回。

若是他遇见她时,更天真烂漫一些,更无忧无虑一些,他会不会讨得她的欢心?

在她面前,他总是卑劣不堪,品性皆恶……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确是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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