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的喧嚣暂歇,盛大的日间竞技已毕,众人移步至苑内专为皇家狩猎修建的别宫院落暂歇,以待明日开始的林间射猎。
别宫依山势而建,殿宇楼台错落,虽不比皇宫巍峨,却也精致典雅,别有一番山林野趣。各府依序安置,东阳公主府被引至一处较为幽静的跨院,名“听竹轩”,院中果然植有几丛翠竹,风过处飒飒作响,倒也清雅。
顾今朝踏入厢房,夏蝉立刻悄无声息地掩上门,点亮灯烛。银铃则一屁股瘫坐在绣墩上,毫无形象地捶着自己的腿:“哎呦俺的娘诶,可算能歇歇了!那俩坏心肠的婆娘,骑马撞人比打架还凶!郡主,您胳膊咋样?快让俺瞧瞧!”
“无碍。”顾今朝声音平静,任由夏蝉小心翼翼地为她重新处理臂上崩裂的伤口。药粉触及皮肉,带来细微刺痛,她连眉梢都未动一下,只目光沉静地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
“郡主,国师提议延长狩猎,分明是不怀好意。”
夏蝉低声说着,手下动作轻柔迅捷:“林深树密,更容易下手。”
“我知道。”顾今朝唇角弯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递了梯子,我岂有不登之理?正好,有些‘意外’,在猎场里发生才更合情合理。”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银铃再熟悉不过的、江无极那自带三分笑意的清朗嗓音,还有一个温和却自带威仪的年轻男声。
“哟,三殿下,您也对这听竹轩感兴趣?可惜晚了一步,看来被东阳公主和今朝妹妹捷足先登啦!”
顾今朝眸光微动。三皇子萧凛?还有江无极?他们怎么会一同到此?
心思电转间,她已起身,夏蝉迅速为她拢好衣袖,遮住包扎的伤口。银铃则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起来,圆脸上满是警惕。
院门未关,只见萧凛与江无极正并肩立于院中青石小径上。萧凛一身天青色常服,身姿挺拔,芝兰玉树,气度温润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尊贵。江无极则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样,摇着洒金折扇,桃花眼笑眯眯地扫视着院内。
“不知三殿下与江公子驾临,有失远迎。”顾今朝缓步走出房门,立于廊下,微微颔首行礼。姿态恭谨,却自有一股疏离清气。
萧凛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一丝欣赏:“康宁郡主不必多礼。原是孤与无极随意走走,熟悉下别宫环境,听闻姑母与郡主下榻于此,特来问安。”他语速不疾不徐,声音清越温和,令人如沐春风。
江无极“唰”地合上折扇,笑嘻嘻地接口:“是啊是啊,白日里郡主那手‘灵鲤献瑞’真是绝了!还有蹴鞠场上那临门一脚,漂亮!可是把某些人的脸都打肿了!啧啧,看得小爷我心情舒畅!”他话语直白,毫不掩饰看热闹的畅快。
银铃在一旁小声嘀咕:“马后炮,刚才咋不见你出来帮俺家郡主……”声音不大,但在场几人都听得清楚。
江无极也不恼,反而冲银铃眨眨眼:“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小爷我那是关键时刻压阵!不信你问三殿下?”
萧凛无奈地笑了笑,看向顾今朝,语气真诚:“无极话虽糙,理却不糙。郡主今日确实令人惊艳。聪慧机敏,临危不乱,颇有……姑父当年之风。”他提到顾白衣,语气带着适当的感慨与敬重。
顾今朝抬眸,对上萧凛的目光。这位三皇子眼神清明,态度磊落,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与太后一党有甚勾结,反而似有示好之意。她微微垂睫:“殿下过誉。今朝愧不敢当,不过是些自保的笨法子,怎敢与先父相提并论。”
“诶,郡主过谦了。”江无极又插话,扇子摇得呼呼响,“你那要是笨法子,那苏家、楚家那几个岂不是成了榆木疙瘩?要我说啊,有些人就是欠收拾!郡主下次再有什么‘笨法子’,记得叫上小爷我瞧瞧热闹!”
他这话看似玩笑,却隐隐透着一股“我看好你”的支持意味。
顾今朝心中微动。江无极是谢逍好友,其父江御史又是朝中清流代表,他此刻的态度,是否代表了某种风向?而萧凛,这位口碑颇佳、地位尊贵的三皇子,他的主动接近,是单纯欣赏,还是另有所图?
无论何种,眼下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江公子说笑了。”顾今朝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浅淡却真实的疲惫笑意,“今日若非明珠公主与江小姐从中周旋,今朝怕是难以安然下场。二位的情谊,今朝铭记于心。”
她巧妙地将功劳分给萧笙笙和江月棠,既承了情,又不显得过于急切。
萧凛眼中欣赏之色更浓,温和道:“笙笙顽劣,月棠跳脱,没给郡主添麻烦就好。今日天色已晚,郡主想必也乏了,孤与无极便不打扰郡主歇息了。明日林猎,山林路险,郡主还需多加小心。”
他这话像是寻常的关心叮嘱,但“多加小心”四字,似乎又意有所指。
“多谢殿下提点,今朝会的。”顾今朝再次敛衽。
萧凛与江无极告辞离去。江无极临走前,还回头冲顾今朝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被萧凛无奈地拉走了。
银铃看着两人背影消失,挠挠头:“郡主,这三皇子和江小公爷,看着人倒不像坏的哈?”
顾今朝没有回答,目光悠远。是好是坏,岂能一眼分明?在这权力场中,今日友,明日敌,亦是常事。
夜色渐浓,别宫各处陆续亮起灯火。
另一处更为奢华轩敞的院落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苏鹤卿面色阴沉地坐在黄花梨木圈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今日接连失算,让他在国师乃至同党面前都有些挂不住脸。
“父亲,那顾今朝实在狡诈!还有那江月棠、明珠公主,处处与我们作对!”苏凤娥委屈又愤恨地抱怨着,今日投壶、蹴鞠连连吃瘪,让她丢尽了脸面。
“还有谢逍!”楚明远在一旁咬牙切齿,他今日御前弹劾再次被皇帝轻描淡写按下,心头憋闷至极,“嚣张跋扈,目无君上!陛下竟如此纵容他!”
上官愁手持拂尘,立于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飘忽却带着冷意:“谢逍再嚣张,也不过是陛下手中一把刀。陛下如今还需要他用以平衡朝局,制衡我等,自然不会轻易动他。至于康宁郡主……”
他缓缓转身,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此女确是个变数。心思之缜密,手段之刁钻,远超预料。她今日看似被动接招,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机锋,反而将我等逼得步步被动。太后娘娘今日未能亲临,实是明智之举,否则……”
否则怕是要被气得凤体违和。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在场几人都心知肚明。
“难道就任由她继续张狂下去?”苏凤娥不甘道。
“张狂?”
上官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林猎明日才开始。那深山老林,才是真正考验本事、也最容易发生‘意外’的地方。猛兽惊马,流矢瘴气,哪一样不能要了一个‘病弱’郡主的命?”
他目光扫过苏鹤卿和楚明远:“苏相,楚侍郎,你们安排的人,可都就位了?此次,绝不能再失手。务必做得干净利落,要像一场真正的意外。”
苏鹤卿眼中狠戾之色一闪:“国师放心,此次动手的不是我们的人,是‘那边’提供的死士,精通山林作战,与京城各方毫无瓜葛,即便失手,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楚明远也点头附和:“器械、路径都已安排妥当。只要她敢进林子,定叫她有去无回!”
“很好。”上官愁满意地颔首,“让她先进林子吸引注意。我们正好借此时机,处理掉那个隐患。”
“工部那个老账房?”苏鹤卿皱眉。
“嗯。他知道的太多了,虽然疯了十几年,但难保不会有清醒的一天。王五的踪迹能被查到,难保不会有人顺藤摸瓜找到他。必须在顾今朝的人找到他之前,彻底清理干净。”上官愁语气平淡,却说着最毒辣的话。
“此事我亲自去办。”苏鹤卿沉声道。
夜色中,阴谋如同藤蔓,再次悄然蔓延。
而此刻的顾今朝,并未安寝。她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灯下,面前铺着一张方才让夏蝉凭记忆快速勾勒的简易林猎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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