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看着黑幽幽的汽车缓缓驶离。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简历，迈步走进大楼。
门口的印度保安看到她从梁局长的车上下来，态度顿时恭敬了许多：“小姐，请问您找谁？”
“我...我是来应聘的。”周玲说道。
"哦，应聘啊。"保安赶紧打了个电话，“喂，人事吗？这里有位小姐要应聘，她是......”保安看了周玲一眼，欲言又止。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旗袍的女职员快步走了过来：“您就是来应聘的周小姐吧？请跟我来。”
“是，我是姓周。”周玲很意外，这里的人竟然知道她的情况。
一路上，周玲发现所有遇到的职员都对她格外客气。她能感觉到他们投来的好奇目光，以及压低声音的议论。
“那是梁局长送来的人......”
“看起来好年轻啊......”
“肯定来头不小......”
人事部主任亲自接待了周玲。这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中年妇女，看起来很是干练。
“周小姐是圣瓦伦丁学校的？"主任翻看着她的简历，"成绩不错，除了体育是乙，其余都是甲。很好，很好。”
接下来的面试异常顺利。主任问了一些基本的问题，甚至连专业测试都省去了。
“周小姐，欢迎你加入三慧友公司。”主任站起来和周玲握手，“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走出三慧友公司，周玲还觉得恍如梦境。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如此顺利，但她隐约觉得，这一切都和梁局长有关。
第三天一早儿，周玲就站在全身镜前，仔细整理着衣装。一袭藏青色的旗袍，腰身合体，裁剪得体。这是周王氏破天荒花大价钱给她买的新衣服，为的就是今天第一天上班能有个好印象。
周玲转了几圈，觉得十分别扭。周王氏还以为衣服不合身，疑惑的问道，“怎么？裁缝做的衣服不合适？”
周玲道，“也不是，就是感觉怪怪的。”
周王氏道，“你这是学生当的时间太久了。你看看上职场的女性，哪个不是穿的花枝招展。”
说完，周王氏拉着周玲坐在梳妆台前，将自己的一堆化妆品都从抽屉里翻了出来。
“妈，就不化妆了吧？”周玲想起妹妹平时的浓妆艳抹，就感觉十分低俗。
“你现在得慢慢习惯职场生活。你可是秘书，你看看大上海哪个老板的秘书不是花枝招展的？你可是人家老板的面子！”
周玲闭上眼睛，心一横，便由着周王氏在自己脸上涂抹。不多时，一位脂粉浓厚的艳妇出现在镜子里面。
怀着忐忑的心情，周玲走出了大门。这时，不远处一辆汽车朝她按起喇叭。
周玲走过去一看，竟然是梁局长的汽车。小王坐在驾驶座，笑道，“梁局长得知你找到了好工作，为表示祝贺，今天特意让我来送您上班。”
汽车一路行驶到公司门口，小王下车来打开车门，周玲下车一看，人事部的人居然已经在门口等着她。
“周小姐，这边请。”人事部的王姐领着周玲穿过走廊，“这是你的办公室。”
推开门的瞬间，周玲愣住了。宽敞明亮的办公室，整面落地窗外就是黄浦江的美景，红木办公桌上摆着一台崭新的打字机，还有一束刚换的白玫瑰。
“总经理特意吩咐的，说要给新来的秘书最好的办公环境。”王姐笑着解释道，眼神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周玲心里一震。她知道，这一切多半与梁彦章有关。
“周秘书，这是公司的规章制度，还有一些文件要你校对一下。”王姐递过来一叠文件，“下午两点，总经理要见你。”
办公室里只剩下周玲一人。她翻开文件，却总觉得心神不宁。三慧友公司在上海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怎么就这么轻易得到了这样的办公室？
正想着，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一个身材窈窕的女职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周秘书，这是您的咖啡。"
“谢谢，不过......”周玲有些困惑，“我没有叫咖啡。”
“是宋副经理吩咐的，说以后每天早上都要给周秘书送咖啡。”女职员将咖啡放在桌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异样。
周玲愈发不安。这种处处被"特殊关照"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
上午很快过去。正当周玲埋头整理文件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周秘书，到饭点了。”是之前那个送咖啡的女职员，“宋经理说请您去金尼斯大饭店用午餐。”
"不用了，我带了饭......"周玲婉拒道。
“宋副经理说，这是公司的规矩。新来的秘书第一天，都要由科长请客的。”女职员笑容依旧，“车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金尼斯大饭店是租界最有名的西餐厅之一。周玲刚一进门，就被领到了二楼的包厢。
宋副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热情地起身相迎：“周秘书，快请坐。”
“宋经理，这太破费了......”周玲局促地说。
“哪里话，这是公司的传统。”宋经理笑着为周玲倒了杯红酒，“来，尝尝这是法国空运来的顶级波尔多，看看能不能比的上香港的。”
周玲还想推辞，宋经理却已经示意服务生上菜。
“周秘书，你知道为什么公司会这么重视你吗？”宋经理突然话锋一转。
周玲心头一跳：“我......”
“因为我从第一眼见过你，就知道你和传闻中的一样，是位有能力的才女！”宋经理意味深长地说，“梁局长也跟我提过你。能得到他的赏识，很不容易哦。”
周玲放下刀叉，心中惴惴不安。
宋经理看出她的异样，急忙压低了声音，“咱们公司没有让你受委屈吧？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提！您一个香港大亨的千金能屈身来我们公司锻炼，已经让我们受宠若惊了。”
周玲听得云里雾里，她刚要开口，宋经理却轻轻地拉起她的手，顺势将一枚纯金的手镯套在她的手腕上。
“不，这太贵重了。”周玲急忙去摘，却被宋经理按住。
“这只是我的一点儿小小的心意。况且这镯子，原本还是我们两家的先人共同出资所打造呢！”宋经理解释道。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着旗袍的妇人快步走了进来。
“宋经理！"妇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你怎么能带着新来的秘书来这种地方？”
周玲这才认出来，这是昨天面试她的人事部主任。
宋经理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林主任，我这不是在尽地主之谊嘛。”
“公司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林主任冷冷地说，“周秘书，你跟我走。”
离开金尼斯大饭店时，周玲的心还在砰砰直跳。她总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周玲，你要记住。”林主任在车上严肃地说，“在这个公司，不是所有的好意都是真的好意。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明白吗？”
周玲点点头，却觉得更加困惑了。
回到办公室，她望着窗外滚滚江水，突然想起宋经理那双深邃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将手镯摘下放在桌子上，但恰巧此时一缕阳光照在镯子上，灿烂的光芒刺的她睁不开眼。
“这是他对我的投资？毕竟我的才华会改变公司。东西我收下，以后我努力工作，也算是与他不相欠了。”她这样想着，在一番犹豫后，又把镯子套在自己的胳膊上。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周小姐。”听筒里传来梁彦章低沉的声音，”晚上可否赏脸，共进晚餐？”
周玲攥紧了话筒，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某个悬崖边上。她知道，梁彦章不会无缘无故的请客。今天左吃一顿右吃一顿，太怪异了。
窗外，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阳光染红了黄浦江的波涛。周玲望着这片血色的江水，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好的，梁局长。”周玲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黄浦江畔的大华酒店，是上海滩最奢华的西餐厅。
周玲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精致的餐具，不由得紧张起来。银制的刀叉在水晶吊灯下闪着冷光，让她无所适从。
“别紧张。”梁彦章依然是一身笔挺的灰色西装，他优雅地为周玲倒上红酒，“这里的菜很合你的口味。”
周玲愣了一下：“梁局长怎么知道我的口味？”
“猜的。”梁彦章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你们北方女孩应该都偏爱荤些的菜式。”
话音刚落，侍者就端上了第一道菜：清炖鸭肉汤。汤色奶白，香气四溢。这确实是周玲小时候最喜欢的开胃菜。
“听说今天宋经理请你吃饭了？”梁彦章状似随意地问道。
周玲的手一抖，汤匙轻轻碰到了杯沿。那声脆响在她耳中却如同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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