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程池应得很快，笑容不减，也不再纠缠，“那等我把反馈思路整理后，发到你邮箱。”
“可以。”李亦为点头，脚步已转向自己办公室的方向。
“晚上见。”程池在她身后补充了一句。
李亦为没有回头，只抬手示意了一下，表示听见了。
拿着文件资料回到办公室，李亦为给顾世韫回了消息，交代他们的探讨结果。
顾世韫回了“好”，没挑刺，也没多余指示。
这通常意味着他认可了方向。
柏溪和林采薇离职留下的空缺，顾世韫批了两个名额：一个高级分析师，一个投资分析师。
李亦为按流程，将修订好的岗位描述与具体要求发给了人力资源部。
正午阳光耀眼，透不过办公楼的玻璃墙。
李亦为没去食堂吃饭。
她坐在位置上加班又加点，处理完一项接着下一项，一时间干活干得发了狠、忘了我，食欲尽忘，四大皆空。
明天是周末，她打算给一周的工作收个尾，过个轻松的休息日。
张旭给了两张插画艺术展的门票，就在河东。李亦为想去看看，她空闲时间不多，能赶上展出的就只有周末。
所以，这周末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加班。
李亦为撕开塑料包装袋，咬了一口牛角包。
倒不是工作勤奋到废寝忘食，而是她的口腹之欲本身就不重，平时吃的也少。面包和水就能充饥，干嘛费劲跑食堂吃早就腻了的饭菜。
她这样想着，眼睛盯着报表。
回过神来，怪异的杏仁味弥散在口腔中，半固体黏黏糊糊卡在嗓子里，一时间让她有些犯恶心。
她皱眉，低头看了眼手里剩下的小半个牛角包，记住了包装上那个花里胡哨的logo。
拉黑名单，下次绝对不碰。
还得是买经常吃的牌子。
如果人类能进行光合作用就好了。她面无表情地灌下大半杯水，冲淡口腔中的味道。
饿不死，就不用吃饭。
不用吃饭，就不用拼命赚钱。
不用赚钱，就不用在这里打工。
不用打工……自然，也就不用去应付今晚的团建社交。
*
“云海谣”私房菜馆位于江新城区边缘一条闹中取静的巷弄里，门脸低调，内部却别有洞天。
李亦为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热闹起来。
大圆桌旁坐了十五六个人，除了战投部的核心成员，还有研发部的接口人老陈。
顾世韫和她一起来的，坐她的车。男人心血来潮，说他也要凑凑热闹。
程池已经到了，坐在圆桌外侧的位置，正侧头和旁边的张浩然说着什么。
他确实有副俊秀的容貌，剪成三七分的发型更能衬托出他的俊朗。那双眼睛深邃明亮，一颦一笑都让爱美之人印象深刻，偏偏笑容里又带着温和。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张浩然被他逗得眉开眼笑。
看见李亦为，张浩然抬手拍了下程池的肩膀。
程池微微侧过脸，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恰好与刚进来的李亦为撞了个正着。
他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笑。
“总监这边坐！”赵志婉热情地站起身。
暖黄灯光下，李亦为微微侧身，让身后的人先进来。
顾世韫迈步而入，穿着熨帖的西装，休闲西裤，脸上挂着温和笑意。
“顾总！”
“顾总也来了？”包厢里瞬间响起一片更热切的招呼声，众人纷纷起身。
“都坐，都坐。”顾世韫笑着摆手，声音不高，却让喧闹平复下来，“大家随意，别拘束。”
李亦为跟在顾世韫身后进来，落座。
团队里男多女少。
男人一多，他们就是要喝酒的，以前有李亦为这个女上司压制着，但现在顾世韫这个更大的领导来了，这些人就又开始劝起酒来。
研发的老陈率先举杯，说了几句场面话，感谢战投部支持，预祝合作顺利。
第一杯，自然是全员敬向主位的顾世韫。
顾世韫从善如流地端起酒杯，笑着与众人虚碰一下，浅酌一口，态度随和。
一杯饮尽，气氛便朝着“热闹”的方向滑去。
张浩然和另外两个男同事开始互相打趣、敬酒，目标也逐渐明确起来——先是集体敬了顾世韫，接着便有人将酒杯转向李亦为。
“李总，平时您带队辛苦，我敬您一杯！”一个项目经理站起身，脸上泛着红光。
李亦为端起面前的茶杯，神色自若：“我以茶代酒就好，晚上还有点材料要看，你们尽兴，顾总也在这儿，陪顾总吃好喝好。”
言罢，先将自己的杯子放低，与众人示意，然后坦然饮茶。
众人饮酒，就她一个人饮茶，哪有什么资料这么重要，必须要晚上看。
但胜在她是领导，平常颇有威严，没人敢说什么。
“好！”众人捧场。
顾世韫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嘴角噙着笑意，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清蒸鱼。
紧接着，酒意微醺、气氛渐热的当口，张浩然用筷子敲了敲杯沿，笑着说：“哎哎，咱们这敬了一圈领导，是不是也该欢迎一下咱们的新同事，程经理了？程哥来这些天，可是帮大家分担了不少硬活儿，这杯‘接风’加‘感谢’酒，必须得安排上吧？”
这话立刻引来一片附和。
“是啊程经理，以后可得多关照！”
“欢迎程经理加入战投部！”
酒杯再次满上，这一次，齐刷刷地对准了程池。
“大家太客气了。”他声音清朗，语调诚恳，“我初来乍到，很多地方还要向大家学习，能加入这么优秀的团队，在李总和顾总的带领下工作，是我的荣幸。”
说罢，程池仰头，将杯中透明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依旧笑着，亮出干净的杯底时，眼尾仿佛被酒气熏出一点淡淡的绯色。
不到三杯，程池的脸开始泛红，尽管他的皮肤不是很白，颧骨上的红晕也极为明显。
“程经理，你是不是酒精过敏啊？”
“不是。”程池笑笑，声音依旧平稳，只是神情似乎被酒意和热气氤氲得柔和了些，说：“只是喝酒有点上脸。”
“你这酒量还得练啊！”
“脸红说明人实在，酒品好！”
程池只是抿嘴笑着，并不多辩驳。他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不知是真的不胜酒力，还是故意示弱。
李亦为的目光从他脸上淡淡扫过，随即垂下，专注于杯中澄澈的茶汤。
她忽然发现，这个人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能说会道、精通交际、长袖善舞。
酒过三巡，气氛越发嘈杂。
李亦为找了个空隙起身去洗手间。
她有些疲惫地靠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让微凉的夜风吹散包厢里带出来的酒气与燥热。她其实是个很懒的人，脑子又一根筋，又总是有自己的一套做事逻辑，对别人没那么重的好奇心。她欣赏真诚可靠的人，讨厌浮于表面的应酬，也反感忽冷忽热的人际关系。
微风抚上她的脸颊，走廊上的暖光的灯吻上她的眉眼。
等顾世韫走近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女人斜斜倚在墙上，姿态随意，生出几分松弛，她低垂着眼眸，周身萦绕着一种清冷孤寂的气质。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亦为没有回头。
“怎么不吃了？”清越的男音传来，带着酒后的微哑。
李亦为偏过头。
顾世韫就站在走廊柔和的光晕下，笑着看她。他眼神清醒，姿态从容。
李亦为解释，说：“里面有点闷，出来透口气。”
顾世韫走到窗前，离她不过一个人的距离，他透过玻璃看向窗外。
他问李亦为：“心情不好？”
李亦为否认说：“没有。”
顾世韫笑笑：“是吗？”
他说：“我已经不当知心大哥哥很多年了，难得有机会让我重拾就业。让我猜猜，我们李总监为什么会躲到这儿来？”
李亦为笑了，他这把年纪了，知心大叔叔还差不多。
“不是因为酒，也不是因为吵。”顾世韫顿了顿，“是因为人，对吧？”
李亦为否认：“不对。”
“你十八岁还是小朋友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顾世韫回头看她，发出轻轻叹息，仿佛是在缅怀过去，“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如既往地口是心非，你要是在古代当皇帝，肯定要让下面的人猜破头，还误以为是自己揣度错了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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