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晨雾蒙蒙。
今日依旧是卯时刚到,侍女们就该起床晨值。
可是时愉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不想起,赖到牵吟都收拾好了,她还裹着被子紧紧闭着眼睛。
“时愉,你怎么还不起?昨日你就旷工啦,今日再不起,覃耕管事要找你麻烦的!”
牵吟小声在她耳边叫她。
刚才时愉在床上挣扎了一会,现在已经决定今日要睡到自然醒。
反正昨晚都打算今日赴死了,这差事还有必要干吗?死之前正好睡一场饱觉。
她闭着眼睛冲牵吟摇摇头,嘴里还嘟囔了几句牵吟也没听清的话。
见她仍不愿意起来,牵吟只好作罢。
于是时愉就这样重新陷入睡梦当中,一脸安然。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很快就得起床了。
*
洗洒营
偌大的晾晒衣物空地上,侍从们齐刷刷跪了一片。
今日侍女们晨值的差事是统一浆洗兵将们的衣物,所以没有分开上值,而是集中在洗洒营。
本来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谁知道覃耕管事突然就带着尊主过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尊主突然震怒,是以出现现在这种场面。
众人只看到覃耕突然就跪下了,所以都跟着跪。
“人到没到齐你不知道?你当的什么管事!”他们听见尊主质问覃耕管事,话中压制着怒火。
覃耕吓得瑟瑟发抖,强撑着拱手道:“回、回禀尊主,今日属下还未来得及清点人数。”
其实是因为他平常从不亲自清点,都是让下属做的。
褚枭今日一早便想看看时愉是个什么状态,毕竟她昨日回去时看起来那样糟糕。
他想过顺着禁制直接去找她,但是她昨天刚又得罪了他,他今日还眼巴巴去找她的话,那不是可笑吗?
所以他便想装作视察,看她是个什么状态。谁知道,时愉根本不在这群侍女当中。
他找来覃耕询问,没想到就发现他玩忽职守,根本不知有人不在。
盛怒之下,他也不想追究这事,只想快点知道时愉是怎么回事,到底来没来。
所以他对覃耕呵道:“那就现在马上去给我清人。”
覃耕连忙起身,他吓得腿有些酸软,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他用最快的速度清点人数,发现还真有一个没来,是那个面黄肌瘦的时愉。
他高声问:“时愉呢,谁知道时愉怎么没来?”
人群中冒出来一只手,是牵吟,她细细弱弱地说时愉生病了在偏营休息。
她替时愉冒着冷汗,她怕时愉被盛怒的尊主责怪。虽然她怀疑褚枭对时愉有非同一般的情感,但是她还是害怕是自己想错了。于是牵吟鼓起勇气抬头偷偷看着一身威严黑袍的男人,打算一有不对就马上替时愉添油加醋地描述病情解释一番。
覃耕很是不满,心想昨日这人就请了假,竟然今日又不来。
就该在她脸上长疹子的时候就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懒物赶走!
无奈,他只能向褚枭如实禀报。
褚枭没想到时愉竟然生病了。
为什么会生病?是昨日哭得太厉害受了凉?褚枭开始不由自主地深想了起来。
覃耕见他半晌不说话还以为他是被气得一言不发。
他只好又一屁股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自行领罪。
“尊主,是属下办事不利,没能好好管教手下人,我一定……”
然而褚枭根本没听他说话,直接就原地消失了。
牵吟觉得自己竟然在尊主身上看到了两个字——焦急。褚枭没有说要惩罚时愉便走了,她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
他还是赶去了偏营,尽管说过不会主动去找时愉。
不过他想,自己只是去看看时愉生病成什么样了。
他实在嘴硬,想着违心话。对自己说希望时愉最好是病得很严重,这样她的痛苦也能加重一分。
尽管想着这样的话,但自己却在想到这种可能的时候心口刺痛。
他冷脸忽略。
他到现在仍不承认他对时愉的真实想法,还在自顾自地在脑海里为自己辩解。
很快褚枭就站在了时愉的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看她面色红润、神态祥和,便知应该没什么大事。
他本以为自己会遗憾,没想到自己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心情让他心口发紧,一时沉默,没有叫醒时愉。
然而怔愣间就见时愉似有所感地自发睁开了眼,不过她惊慌一瞬,又立马闭上了。
时愉在梦中就感觉被人盯上了,所以有感应一般地醒了。
睁开眼看到眼前人之后,她觉得难以置信。
一定是她还在梦里,所以才会看到暴君竟然站在她的床边。
于是她马上又闭上了眼,告诉自己不过是出现了幻觉,继续睡就好了。
但是接着她好像又听见了暴君的声音,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
她心跳如雷,睡意瞬间散去,眼睫剧烈颤抖,但就是掩耳盗铃般不愿睁开。
褚枭看她这幅样子就确认她已经醒了。
他竟有一丝慌乱,飞快掩去自己本来的神色,换上了他惯常的那副不悦的模样。
“滚起来。”时愉听到暴君阴恻恻的声音。
她是不可能动的,只想装死,但是头上又响起声音:
“不起本尊帮你起。”
其实也不是非得要她起,但是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他若放任她,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说着他的手就不由分说地伸下去,兜着时愉的后颈将她捞了起来。
褚枭的手格外凉,时愉本就怕冷,又来不及躲,被冰得一哆嗦。
她只觉得又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给缠上了,昨日那种恐慌的感觉卷土重来。
所以她反应特别大地往后缩,完全出乎了褚枭的预料,于是被她给挣脱掉了。
她眼睛倒是已经睁开了,就是正死死地瞪着他,同她往常恭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不过褚枭完全不觉得收到了威胁,倒是隐隐有些兴奋。
终于装不下去了?他想。
他印象里时愉本就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人,这样才是她的真面目。
时愉很快就冷静下来,垂眸掩饰住自己不屈的眼神。
空气凝住了,双方都沉默不语。
但褚枭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
“生什么病了?谁允许你不请示就不去上值的?”
时愉一下子就明白了,褚枭是来找她兴师问罪的。
这种小事他都要管,就这么闲?
她心中暗骂,嘴上却很恭敬。
“我不敢了,这就去上值。”
她从另一边翻身下床,敷衍地答。背过他作势往出走,一边暗自做好准备。
褚枭自是不可能让她就这么走,于是直接闪身到她面前,让她停下。
就这样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变得很近……
时机到了!时愉目光一凛,眼疾手快向前刺出一刀。
褚枭只觉得小腹一痛,他下意识查看,就在他低头之际——
时愉又是毫不犹豫地一挥手,袖侧飞出整整八枚飞镖,朝着褚枭的面和脖子旋转飞出。
同时她转动胳膊上的暗器筒,漫天飞镖同时撒下。
小腹的匕首上带了毒,会在一息之间就蔓延人的全身,让人行动迟缓。
这使褚枭险些躲不开这些飞镖,但还是靠着魔功将它们震飞。
他本能地一掌打向时愉,时愉完全无法抵抗,被击飞在地。
不过伤了暴君,毒已入他骨髓,时愉已经知足。
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是跑不了了,就算现在跑了,禁制不除也还是会被追杀。躲躲藏藏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她宁愿选择赴死。
她控制不住地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满脑子都是之前褚枭威胁她时说的那些折磨人的死法,这让她只想尽快了结自己。
她自戕之前决绝地想,自己就算是死也要自己动手,才不要给暴君用上那些手段的机会。
所以她拿刀捅向自己的动作毫无半点拖泥带水。
对面的褚枭还有些发愣,然而下一秒他便飞快地动了。
而那把刺进去的匕首还插在他的小腹里,褚枭却已无暇顾及,因为他看到那难以置信的一幕——
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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