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从月榭大开的窗户望出去,外面是绚烂的春光。碧空如洗,花园里姹紫嫣红,蜜蜂和蝴蝶在花间忙碌,正是人间最好的时节。父母皆在,时光安宁,元羡在春光里捧着一卷书,细细品读。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后方门口传来:“阿姊,你在做什么?”
元羡出身显贵,生母乃是最受先帝宠爱的当阳公主,父亲是大族元氏子孙元轶。她出生后不久便被外祖父封为昭华县主,荣宠非常。
婢女茹茹轻声道:“小郎君,您不在崇学堂里读书,却跑到这里来,不怕郎主生气?”
元羡回头望去,只见个头尚小的李彰从门外进来。他才七八岁,脸孔稚嫩,但神色却严肃认真,白肤黑瞳,唇若点朱,显得格外可爱。
李彰之父李崇辺同元羡的父亲元轶是好友,元轶博学多识,崇周孔,通老释法家,识见过人,尚公主,因无心朝堂,故在家中授业,李彰从幼时便被送来公主府,拜元轶为师,长居公主府学习。
元家数代之前定居渤海郡,有胡人血统,男女之防不严,元羡不时也去崇学堂和父亲教授的几名弟子一起学习,比之族中弟子,她因更勤勉好学,学识也更渊博,被她父亲称为“ 吾家凤女”。
不过,再是凤女,元羡即将及笄,到了谈婚论嫁之龄,也是要成婚的。她对夫君的要求是博闻多识、文采风流、性格柔和,父母亦以此为标准为她选婿。
李彰见元羡含笑回望,几步跑上前,道:“有客来访,老师让我们休息片刻。”
元羡揭穿他:“怕是让你们自行看书,你自己偷跑出来的吧。”
李彰略尴尬地笑笑,随即把注意力转到元羡手中的书上,好奇道:“阿姊,你在看什么?”
他凑近案几,只见书卷上字迹端庄雍容,正是元羡的手笔。他轻声念出上面的文字:“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即便李彰年幼,也懂得这诗的含义。近来,他听闻老师和公主在为元羡选婿,心中不免焦虑。
若元羡出嫁,便不会再住在这里,他也就无法与她一同玩耍了。
李彰低声道:“阿姊要成婚了吗?”声音里带着一丝难过。
元羡没有正面回答。她虽不愿成婚,但也知此事无可避免。不求夫婿一定情投意合,能够相敬如宾,互相尊重就行,她说:“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这非我一人之事,关系颇多,不是我能决定。”
李彰望着她,郑重地诚恳道:“那你可以和我成婚吗?”
元羡愣了一下,失笑,打趣问:“你知道成婚是怎么回事吗?”
李彰很认真地点头:“就是两人可以一直住在一起,两家人结成亲家。”
元羡忍俊不禁,在旁边伺候着的茹茹也笑出了声,说:“小郎君,您可太小啦,您还不懂呢。”
李彰很不服气:“我怎么就不懂了。合二姓之好,上事宗庙,下继后世,那是旁人眼里的成婚,但我就想和阿姊一直在一起啊。”
他又倔强地盯着元羡,大约意识到自己的确还小,就有些心虚,辩解道:“即使我现在还小,但我总会长大,再过几年,我就长大了,可以和阿姊成婚了。”
元羡看他一副小大人模样,甚觉可爱,不过她收敛笑容,正色道:“那就等你长大再说吧,你现在还小,那些事,是长大后才明白的事,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未必全然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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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羡从一片迷糊里醒过来,已经入夏,天气炎热,即便她住在坞堡二楼,南北通透,夜风习习,但睡了一晚,仍生了一身薄汗。
她竟梦到了十多年前的旧事。
元羡从眠床上起身,只见大开的窗户外面天色苍碧,太阳尚未升起。
此时约莫卯初,坞堡里远远近近传来细微的声响,鸡鸣声此起彼伏,人们陆续起身,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元羡唤道:“茹茹?”
一名十七八岁的婢女从外间进来,轻声应道:“县主,您醒了?”
这名婢女并非茹茹,而是绿荷。
元羡这才想起,茹茹早已嫁人,并在生第二胎后因为身体受损而病逝了。如此一想,她就又精神恍惚起来,想到自己也不再是当年即将及笄的少女,而是再过几年就要三十而立的妇人。身边的人,也早换了不少,这十几年时间,死了很多人,又来了很多人。
元羡吩咐道:“准备浴汤,我一会儿要沐浴。”
“是,县主。” 绿荷应声退下,随即吩咐其他婢女准备。吩咐完,她又进屋来,和另一名婢女一起伺候元羡简单洗漱梳妆。
元羡看着镜中的自己,又问:“勉勉可起了?”
勉勉是元羡二十岁时所生的女儿,大名李旻(min),如今六岁,她一直跟在元羡身边教养,不过自五岁起,她便独自居住,不再与元羡同寝。
“小主人尚未醒来。”
元羡道:“待我梳妆好,你让人把她叫醒,让她起床。”
“是。”
绿荷只会简单梳妆,替元羡将头发编成辫子,也就罢了。
元羡待下人较宽和,行事则求严谨务实,身边伺候之人不多,与此时大多贵族崇尚的浮华之风大相径庭。
元羡下了楼,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剑,勉勉才过来了,她站在旁边看着母亲,又暗地里打了好几个哈欠,她昨晚听乳母讲山精故事,吓得迟迟不敢入眠,今早难免困倦。
但她慑于母亲威仪,不敢赖床。
元羡练完剑,便带着女儿巡视坞堡。
这处坞堡修建在县城外二十几里处,名为绿桑坞,只因坞堡北面种了好几亩桑树,到坞堡的道路两边也都是桑树,故而得名。
不过,堡里和附近的不少百姓也称它为县主坞,皆因这个坞堡属于昭华县主。
绿桑坞不小,呈长方形,长有二三里,宽有一里出头,北高南低,南北东西各有一门,以南门为正门,最大。
元羡带着女儿住在坞堡北面,有单独的院落、小花园和养马场等,其他人则根据功能分住坞堡另外三面。
在安全时期,卯初,坞堡南门就会开启,人们陆续进出,开始一天的劳作。
元羡带着勉勉,由几名侍从跟随,巡视坞堡,几乎是每日日常。
坞堡里的人们也都认识两位主人,不过,因为元羡性格宽和,不需要人们耽误手中活计行礼,所以,人们也就只是向她和小主人遥遥问候。
元羡关注民生,也好奇心强,看到什么不懂的,都会向人请教,也愿意给女儿讲解,要是她也不懂,就问周边懂的人。
坞堡南门里和南门外分别有一个小市场,元羡先带着女儿在南门里的小市场逛了,趁着太阳升起,就又带着女儿步行出了南门,到外面的小集市里看看。
绿桑坞及周边方圆数十里地都是元羡的封地庄园,不少流民在这里稳定下来,成为她的荫户或者编户民。
人们经过恶劣的环境稍微可以喘口气,就能够繁衍生息,因为这里稳定,近几年来,绿桑坞及周边便也变得越来越繁荣,人口数达到上万。
上万人要吃喝,绿桑坞内外的集市可不小。
乡民们看到县主和小主人戴着幂篱出来,纷纷行礼,元羡示意他们不必拘礼,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即可。
勉勉年纪还小,虽然隔几日就会被母亲带着出坞堡到外面看看,但她依然对整个世界充满好奇,乌黑的大眼睛打量着小集市里的所有人和物,不懂的就拉着元羡的手询问,元羡便也向她解释。
小集市里贩卖的这些物品吃食,都是普通百姓使用,大多数品类,元羡曾经都未亲见过,只在书里看过,或者从仆婢的嘴里听说过,直到她成婚后,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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