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随我平定荆州宗贼,你便是先锋。转眼已是建安五年,整整十一年了。”
王威没想到刘表召自己过来会突然提起往事,微微一怔,随即肃容道:“明公记得分毫不差!末将本是南阳一介寒门,蒙主公不弃,简拔于行伍,累功至今日江陵都督之位,皆赖主公信重!威深感明公之恩!”
刘表闻言,抚须长叹:“十一载春秋,德严从百夫长至督防襄阳,始终兢兢业业,这份赤诚殊为不易。”
刘表此刻提及往事,并非是人老了便喜欢思忆过往。
而是王威出身非荆襄大族,其晋升完全来源于刘表的提拔,与蔡、蒯等本地世家瓜葛不深,是刘表心中执行此类敏感任务的绝佳人选。
此时的刘表在长子刘琦在江夏的强势崛起后,便意识到,自己苦苦等候的时机终于来了。
当初,中平六年(公元1**),董卓秉政时,刘表被任命为荆州刺史,单骑入宜城,仅凭一纸诏书前来赴任。
而当时的荆州宗贼横行,郡守割据,刘表这位空头刺史可谓步履维艰。
二正是依靠延请蒯良、蒯越兄弟设谋定计,借助蔡瑁等本地豪族的力量,才能设宴诱杀五十五名宗贼头目,继而抚平郡县,初步站稳脚跟。
从那时至今(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已过去整整十一年。
这十一年间,为了维系荆州稳定,刘表不得不与本土大族共享权力,逐渐形成了蒯氏主政(掌文)、蔡氏主军(掌兵)的默契格局。
然而,对任何一位雄主而言,军权这把刀把子长期旁落,都是心头大忌,都是无法忍受的存在。
是以,这些年间,刘表一直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嫡系,如王威、文聘等非世家出身的将领,便是刘表布下的棋子。
但此前局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贸然动蔡瑁,必然引发荆州世家集团的集体恐慌与反弹,导致统治根基动摇。
而如今,局势已截然不同了。
长子刘琦在江夏异军突起,不仅大败孙权,更获朝廷正式任命为扬州刺史,手握数万雄兵其势已不可阻挡。
这给刘表带来了一个绝佳的契机,一个可以借势打破旧有平衡、重新洗牌荆州权力格局的契机。
而因此引起些许动荡,凭借刘琦如今在江夏的强势与兵威,刘表也拥有了将其强力按压下去的底气与能力。
且此刻蔡瑁远在荆南平叛,远离襄阳权力中心,正是动手的良机。
刘表的计划是先以王威接管荆南兵权,控制那万余精锐,再以此为突破口,逐步清洗蔡瑁在各地军中安插的亲信。
最后,再将这位日渐跋扈的大舅哥明升暗降,调回襄阳荣养,从而彻底收回旁落已久的军权。
而王威,这个他一手提拔、与本地世家瓜葛不浅的嫡系,正是执行这关键一步的绝佳人选。
想到这,刘表深深看了王威一眼,苍老的手指在荆南舆图上点了点:“眼下荆南平乱之事,德珪督战数月竟不能定,实在令吾失望。”
说着,刘表微颤的手取过案上那枚黑漆虎符,示意侍从呈到王威面前:“德严从百夫长累功至襄阳督防,你的才具,吾素来深知。”
“明日,你便持我兵符与手令,率一千五百本部精锐,火速赶赴荆南大营,接任荆南诸军事务都督之职!”
王威闻言,虎躯一震,猛地抬头:“主公,那蔡都督他......”
“德珪......”
刘表沉吟了一下,后道:“荆南战事迁延日久,他也该回襄阳休养些时日了,你此去,首要之务是整肃军纪,三个月内,我要看到荆南彻底平定!”
王威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发颤地接过那‘沉甸甸’的黑漆虎符,其实自那日董昭当众宣诏、刘琦被默认为继承人的时刻起,他们这些荆州文武便知要变天了。
这几日,各处曹署中与蔡家关联密切的官吏都在悄然更替,这般动静让明眼人都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不少人心里为刘表捏了把汗,蔡瑁在荆南可还握着万余精兵,这般动作就不怕逼反了蔡家?
可随后刘表动作却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刘表撤换了这许多人,却偏偏对蔡瑁之弟、掌管全军粮草调度的蔡和并没有任何举动。
这位在蔡氏门中地位仅次于蔡瑁的要员依然稳坐其位,这让诸多观望者百思不得其解,刘表这是在敲打蔡家?还是另有所图?
而此刻紧握着象征荆南兵权的虎符,王威终于明白了刘表的用意,明公是要收回旁落已久的军权,但为了避免蔡家狗急跳墙。
是以便不动蔡和,既保住了军需命脉的稳定,更是给蔡家留了体面,让他们虽失兵权却仍可保全富贵。
想通此节,王威深吸一口气,“末将王威,领命!必不负明公重托,定平荆南!”
望着王威离去的背影,刘表缓缓坐回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镇纸上雕刻的螭纹。
刘表之所以选择在此刻对蔡瑁发动雷霆一击,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自前番大病一场后,刘表就明显感到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尚在七月盛夏,便时常咳得直不起腰,待到寒冬时节,刘表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何等光景。
是以,若非如此,刘表本打算徐徐图之,逐步削去蔡瑁兵权,给他个体面的退场。
毕竟当年单骑入荆州,蔡瑁与蒯越确实助他良多。
这份君臣情谊,刘表始终记在心上,但现在,刘表意识到——自己恐怕活不了那么久了。
想到蔡瑁与长子的旧怨,想到那些蔡瑁得罪过欺压过的官员,刘表不得不快刀斩乱麻,派遣嫡系将领前往荆南夺取军权。
毕竟与其待自己百年之后,让刘琦来处置这位手握重兵的舅父,倒不如趁自己尚在时亲自出手——至少现在,刘表还能保蔡瑁全身而退,让他回襄阳做个富家翁。
若是等到墙倒众人推的那天,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在刘表看来,这已是最妥当的安排——古往今来,多少站错队的臣属能得善终?
而能保全富贵,安然度此余生,于蔡瑁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而王威领命后退出荆州牧府邸后,走向自己营寨,心中却已转过数个念头。
他与文聘出身相同,同时也是刘表培养起来的寒门将领,而王威也知道刘表培养提拔他们的用意,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候时刻制衡蔡氏,而如今时机已至,他绝不能辜负这份重托。
所以,此时王威心中虽然觉得蔡瑁未必敢抗命,但荆州官场盘根错节,若按常例明日点兵出发,只怕驿使的快马会抢在他前头抵达荆南。
届时难免横生枝节,徒增变数。
“传令!”
王威回到军营立即召集亲信,“点一百轻骑,即刻随某出发。”
说完便将刘表调任他为荆南都督的军令拍给一旁跟过来的副将怀中,:“你明日率主力依令而行!”
副将看完调令后神情一振,“诺!”
王威这番临机决断确实出乎所有人意料。
襄阳城内的有心关注刘表下一步动作的世家豪强,都没察觉到王威当夜便率百余轻骑悄无声息地驰出南门,向荆南疾驰而去。
而随着王威离去,时间一晃就是三日后,襄阳城已陷入另一种喧嚣。
这日,自清晨起,三十辆缠着红绸的牛车便阻塞了朱雀大街,车载的玉璧在夏日骄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功曹掾史捧着礼单在州牧府门前唱名,声浪穿过三重仪门:“益州牧、阳城侯、振威将军刘使君(刘璋)遣使奉蜀锦百匹!!!”
“交趾太守、绥南中郎将、龙度亭侯士府君(士燮)遣使献明珠十斛!!!”
“汉宁太守、师君张府君(张鲁)献五斗米道经三卷!!!”
“........”
站在府前阶梯上的仆役唱名声此起彼伏,而在四周围观的百姓踮脚张望,看着那些装在漆盒里的明珠、叠成小山的蜀锦、雕刻精美的青铜器被抬进州牧府,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而围观百姓中一个粗布短打的汉子见刘琦娶妻竟有如此排场,忍不住咂舌:“乖乖!这排场,怕是刘家天子也不过如此......
而此时,庞德公的青篷牛车缓缓停稳在州牧府前的槐荫下,这位荆襄士林的精神领袖刚探出身,便见水镜先生司马徽执着麈尾含笑相迎。
两位名满天下的隐士在车驾前执礼,惊得周围士子纷纷避让。
须知庞德公乃襄阳庞氏家主,连刘表都要尊称一声庞公,而司马徽虽隐居鹿门山,却是诸葛亮、庞统等人的授业恩师,有水镜识人之美誉。
“不想连德公也破例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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