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雨夜中的剖白与休战之后,权至龙与初星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个被薄冰覆盖的湖面。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维持着一种摇摇欲坠的平衡。
权至龙收敛了所有外露的冷硬和尖锐的棱角。他不再用沉默的脊背或提前离开的背影来表达不满,但那份曾经炽热如阳光、无时无刻不围绕在初星身边的陪伴,也悄然改变了形态。他不再像过去那样,每天雷打不动、早早地守在初星的学校门口,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翘首以盼。他将那份守护,从“明目张胆的陪伴”化作了“悄无声息的关注”。
他可能会在周末的午后,抱着篮球,看似随意地晃荡到她家附近那个有秋千的小公园。如果“恰好”遇到她出来散步或买东西,他会停下脚步,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简单地问候两句“吃过了吗?”、“天气不错”,随后便点点头离开,不再有多余的停留和纠缠。他会在社交平台上关注她的每一条动态,偶尔在她分享一首歌或一张天空照片时,默默点下一个赞,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不留痕迹,很少留下评论。他记得她很久以前随口提过一句,想要一套绝版多年的漫画单行本。他托了不止一个朋友,辗转了好几个二手书市和网络论坛,花了不小的代价才凑齐。又在一个平常的放学后,他找了个“朋友多买了一套”的借口,塞到她手里,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处理一件多余的物品。
初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种变化。至龙不再提起那场雨夜的对话,但“朋友”这个词,似乎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谁都不会再去触碰的禁区。她也在努力地、混乱地整理着自己如同乱麻般的心情。那份因李叙夏的靠近而产生的、带着新鲜感的心动涟漪尚未完全平息,而另一份因权至龙的沉默和疏离而起的、闷闷的、堵堵的、类似失落和不安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这脆弱的平衡,却被一个意外听到的消息彻底打破,将权至龙心中所有强压下的恐慌和紧迫感瞬间引爆。
在喧闹的生日聚会上。临近尾声,空气里弥漫着蛋糕的甜腻和碳酸饮料的气泡声。至龙有些气闷,独自走到相对安静的露台透气。微凉的风拂过脸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滞闷。这时,隔着半开的玻璃门,里面传来几个男生带着醉意和起哄的谈笑声,其中有一个声音,他隐约记得是属于和李叙夏同校的一个男生。
“……真的假的?李叙夏那小子终于要行动了?”一个声音拔高,带着兴奋。
“千真万确!他亲口跟我说的,准备了下周末吧?好像已经约了裴初星去市图书馆自习,之后就说……”后面具体要“说”什么,被一阵更加响亮的、心照不宣的起哄声和口哨声彻底淹没。
但“初星”、“李叙夏”、“下周末”、“行动”这几个关键词,像淬了冰的锥子,狠狠地扎进了权至龙的耳朵里,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
所有精心维持的冷静、所有克制隐忍的计划,在这一刻被炸得粉碎!他不能再等了!一秒钟都不能!他必须在她听到别人的告白之前,把自己的心意,最直接、最郑重地告诉她!他不能再躲在“朋友”的身份后面,他必须去争取!
隔天权至龙逃了下午的主课。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胸膛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他跑遍了市中心几乎所有的花店,挑剔地比较着玫瑰的色泽、新鲜度和花苞的大小,最终精心挑选了一束最鲜艳、最饱满、象征着最炽热爱意的红玫瑰。他回家换上了自己最正式、平时舍不得穿的那件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版型最好的牛仔裤,对着镜子反复整理着头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
他在最初的地方,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记忆起点的地方——初星家楼下——等她。
天空从午后就开始阴沉下来,乌云低垂,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一场暴雨正在酝酿。权至龙从下午三点多就开始等,手里紧紧攥着那束用精美玻璃纸包裹的红玫瑰,娇嫩的花瓣边缘因为他的紧张而被捏得有些发皱,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爬行。放学的时间过了,背着书包的学生们嬉笑着从身边经过。天光彻底暗透,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昏黄的光晕吸引着无数蚊虫围绕着他和那束显眼的花飞舞。小区里的住户们下班归来,投来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些许善意的笑意目光,打量着这个在楼下站了许久、捧着玫瑰花、神情紧张又执拗的少年。
他一遍遍拨打初星的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冰冷而规律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他发了数条信息,从“在哪儿?”到“到家了吗?”再到最后几乎带着恳求的“我在楼下等你,有很重要的事”,所有的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他内心反复演练了无数遍的表白词,在漫长而孤独的等待中,被不确定和恐慌反复咀嚼,变得越来越苍白,越来越缺乏底气。
“轰隆——!”积蓄了一整天的闷雷终于炸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怜悯地、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一瞬间变成了倾盆暴雨。
权至龙转过身,用整个背部和大半个身体护住怀里的玫瑰花,徒劳地想为它们挡住这狂暴的风雨。雨水像冰冷的鞭子抽打在他身上,将他浇得透湿,白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刺骨。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前,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就这样在暴雨里站着,固执地、像一座绝望的雕像,仰头望着初星家那个熟悉的窗口。一小时,两小时……窗内始终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那个他想象了无数次、在她看到他和她怀里的花时,或惊讶、或羞涩、或无奈、或感动地飞奔下来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腿站得麻木失去知觉,身体因为寒冷和疲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怀里的玫瑰花经过风雨无情的摧残,娇艳的花瓣零落凋谢,鲜红的颜色被雨水浸泡得发暗、发黑,和他一样,变得狼狈不堪,失去了所有光彩。
从白天到黑夜,在冰冷的暴雨中站立了将近五个小时。
那扇窗,始终没有亮起灯。那个他倾注了全部勇气和希望等待的人,始终没有回来。
一个冰冷而绝望的念头缠住了他的心脏:她知道了?她是故意不回来的?她选择了用这种最彻底、最无声的方式,回避他,回答了他这鼓足所有勇气、却显得如此可笑、可悲的冲动表白?
原来,他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炽热心意、所有的孤注一掷,最终换来的不是答案,而是连面都不愿见的、彻底的、冰冷的拒绝。她甚至不屑于给他一个亲口的拒绝。
怀里的玫瑰花终于彻底被雨水打烂,花瓣混着泥水,一片片掉落在他湿透的鞋边,权至龙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始终漆黑的窗口,雨水和某种滚烫的、无法抑制的液体一起从脸上疯狂滑落,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慢慢地、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的灵魂和力气,僵硬地转过身,踉跄地离开了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寄托了所有爱恋、此刻却觉得冰冷刺骨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家的。父母出差,冰冷的空气和窗外依旧未停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将他紧紧包裹。他浑身上下湿透,昂贵的衬衫皱巴巴地紧贴着皮肤,泥水从裤管不断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肮脏狼狈的水痕。那束彻底凋零腐烂的玫瑰,被他无意识地、像丢弃一件令人厌恶的垃圾般,扔在了门口的垃圾桶边,那团曾经鲜艳欲滴的红,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令人作呕的暗褐。
他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累,只是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麻木。心脏的位置像是被整个挖走了,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冰冷的风声和雨声。随后机械地脱掉身上所有湿透冰冷的衣物,胡乱扔在地上,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热水冲刷在冰冷的皮肤上,升起氤氲的白雾,他却依然觉得刺骨的寒意从身体内部一阵阵涌上来,控制不住地浑身剧烈颤抖,牙关格格作响。
至龙挣扎着从药箱里翻出电子体温计,塞到腋下。滴声后,屏幕显示:38.5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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