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春头疾犯了,近来头疼得厉害。章咏春每日前来探望时,因见她神情恹恹,并不敢在她床头叨扰太久。
这日午膳后,她与三女公子将将探望过阿母,却在栖迟园的那座假山旁见到了那个她痛恨不已的郎君。
假山旁本种植着一丛丛芭苴[1]。夏日里,那蒲扇似的绿叶青嫩可爱。时值隆冬,那一株株芭苴枝叶已是焦黄枯烂,杆子也已被草绳缠绕包裹,是一派冬日里的枯瘦之景。
只是这郎君今日却着了一身青绿,好似春日里的青青绿柳,给这沉闷枯败、不见天日的冬日着了一抹生动盎然的色彩。
他似有些百无聊赖,身子懒懒斜靠在假山一侧,一只手有意无意地去拨弄那蔫头耷脑的芭苴叶子。
乍然见到他,章咏春心上蓦地敲响了警钟,本想着趁他未曾留意到她与三女公子,悄然离去,却不防身旁的三女公子已是抬脚向假山那边疾行了过去。
“姊夫!”
这清脆响亮的一声叫唤瞬间唤回了萧期神游的心绪,转身回眸之际,眼中似融进了烈日之光,忙不迭地走出假山来与章咏春行礼:“女公子,别来无恙。”
章咏春有许久不曾听到他的声音,只觉他的声音不似往昔那般清亮,听着格外低沉沙哑。这声音似无数小针扎在了她的心口,有密密麻麻的酸麻疼痛从里头漫溢而出,让她忍不住心疼心软了一瞬间。
这一瞬的心疼让她感到恼怒,故意不去看他带着病容的脸,目不斜视地回了他一礼,却是一个字也不愿同他说。
她正要去唤章叹春,这女公子却不知何时已蹭到了萧期身旁,紧紧扯着萧期的衣角道:“姊夫,你何时能让那些大木头从家里撤走?成日里被拘在家里,我快要烂掉了!你就让他们撤走吧!”
这话说来有三分不满,三分委屈,三分央求,还有一分期待。
萧期被她湿漉漉的双目盯着,不觉放软了声音,竟似在哄:“待你外大父的棺柩回了侯国,这些人自会撤走,你再忍耐三两日,好么?”
章叹春想不通为何非得等到外大父的棺柩回来不可,还想问个明白,品月却近了跟前,笑对萧期道:“萧郎君,女君有请。”
萧期颔首,拍了拍章叹春紧抓着自己衣角不放的小手。
既是阿母要见的人,章叹春自是不敢再缠着他不放,怏怏不快地松了手。
而萧期却在经过章咏春身旁时,稍稍顿住了脚,又轻又快地道了句:“见过外姑,我再来取回女公子欲归还的那些物件。”
这句话似一阵风吹过章咏春耳畔,她侧身去看时,他已跟着品月入了屋内。
***
回了一庭芳,章咏春已无心他事,取出那只檀木盒子,便只一心等着那人来取回里头的东西。
紫苑在一旁煮茶时,觑见她将那盒子里头的东西反反复复取出来翻看摩挲,心知她家女公子心里其实是舍不得归还这些东西的。
将煮好的茶汤送到章咏春手中,她幽幽一叹,劝了一句:“女君也说萧郎君此举并非是要将世子逼至绝境,是要让他迷途知返,女公子何不与萧郎君见面谈一谈呢?”
“呸!”章咏春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想是你已吃腻了我屋里的茶饭,如今寻思着要去别家讨茶吃饭了。”
听到这不辨喜怒的话,紫苑慌忙表态:“婢子对女公子忠心耿耿,从未生过这般心思。”
章咏春道:“既不曾生二心,便不许再为他说情。”说着便将檀木盒子啪地阖上了,恹恹吩咐道,“我乏了,要去里头躺一躺。待会儿,他会来取回里头的物件,你便将里头的东西归还给他,不必再来禀我了。”
然而,她只在榻上迷迷糊糊憩了一觉,紫苑便小声唤醒了她。
“女公子,萧郎君果真来取物了。只是……”紫苑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吞吞吐吐地道,“只是,萧郎君想要女公子亲身归还那些物件。”
章咏春被人扰了清梦,心头很是不快,眼下听了紫苑这番话,已是将萧期在心中咒骂了千百遍。
看到紫苑怀中的那盒子,她目光一沉,低声问:“他在何处?”
“在花园的滴翠亭里。”
章咏春静默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为我更衣整容吧。”
***
暮色四合之际,萧期方始等来了章咏春。她似尚未睡醒,眉眼下掩不住倦容,那目光往他脸上一扫,亦是漫不经心的慵懒状。
而她来了却只在亭外立着,也不知与她身边的紫苑说了些什么。他只见紫苑捧着他先前才见过的那只檀木盒子进了亭子,犹犹豫豫地将那盒子往他面前递。
“萧郎君,这是女公子归还的物件,请点一点。”
萧期并不接过她递来的盒子,一双眼只直直地盯着亭外的人,话却是对紫苑说的:“我要她亲手将里头的物件一样样清点出来,亲手交还到我手中。”
“这……”紫苑委实为难,低声劝解,“萧郎君,你还是莫同女公子犟了,再这般犟下去,她日后连你的面也不愿见了。”
萧期望着那道始终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只觉亭外的寒风一阵阵灌进了他的心口,风似利刃在刮他的心。
这一刻,他的心恍似死去了般,目光缓缓落在面前的檀木盒子上,抬手便欲接过来。
阿宽见状,夺步上前截住了他的手臂,在他耳边道:“郎君啊,这时候就该用上我们的‘摇尾乞怜’计策了,快咳两声!”
然而,萧期却无动于衷。
阿宽无法,只得换上一副悲悲戚戚的面孔,衔着泪向紫苑哭诉:“好紫苑,你便可怜可怜我们郎君吧!实不相瞒,我们郎君的日子不多了!”
他的哭诉之声颇大,足以让亭外的章咏春听清。萧期本在伤心失意中,乍然从这仆从口中听到自己命不久矣的话,本欲斥骂,却见章咏春忽转身向他望了过来。
那些未出口的斥骂,在她望来的目光里,就这样被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里,悉数成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然而,章咏春却只是站在亭外静静看着。
想到这郎君的心机城府,她即便忧心他的身子,却也害怕这只是这郎君使的苦肉计。
她可不想再受他蒙骗了。
眼不见心不烦。
她狠下心举步欲远离这处乱她心神的地方,将将迈出两步,那亭中忽传来紫苑的一声惊呼。
“萧郎君,你怎吐血了?”
有风刮过她的面颊,她的面上好似黏上了一层粘腻腥咸的血。她皱了皱鼻子,果真在风中嗅到了血腥味。
此时,她无法再视而不见,亦做不到无动于衷。
入了亭中,萧期正虚弱无力地瘫倒在阿宽怀中。他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脸色惨白似雪,嘴里不住有血涌出来,染红了春日里的青青绿柳。
她暗叹一声,轻声道:“这儿风大,带他去我屋里躺躺吧,也请医工来看看。”
“不用请医工!”阿宽慌忙道,“我们身上带了药,我已喂郎君吃下了!女公子肯让郎君进屋歇一歇,便算是救了郎君一条命!”
章咏春毕竟也是头回见人病到吐血,不敢擅作主张,便道:“那你便先扶他到我屋里歇一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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