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怀春已有许多年不曾梦到入宫侍疾那些年的故人故事了。
曾经,那堵宫墙埋葬了她将近三年的年少时光。
她自幼虽不算愚笨,在读书习文一事上,却似个榆木脑袋。一篇简单的诗词文章,小她两岁的二妹妹读过两遍后,便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而她却要花费一个时辰才能记住,且还背得颠三倒四的。
为此,她的手心也没少挨阿父的藤条,若非阿母发现她的天赋在本草方剂上,她也许真的会认为自己就是只呆头鹅。
她不明白,世间才貌双绝的女子多如牛毛,她一个于诗书文墨上不开窍的愚笨之人,为何偏偏入了太后的眼?若是为着与阿母之间的姊妹情分,阿母膝下又不止她一个女儿,她家里那个诗琴书画样样精通、文静内敛、端方稳重的二女公子,无疑是皇后的最好人选,太后那双见识过无数女子的慧眼又怎会看不清?
她入宫侍疾太后时,徐太后曾指派了一位姓谢的学事史[1]到她身边,让她跟着这位学事史学礼仪、习诗书。许是她天性愚笨,于学书一事上可谓是根朽木,那些诗文经赋常常是看过便忘,谢学事史更是常常为此头疼不已,没少在太后和皇帝面前说起此事。
因着读书习文一事,她少不了要被那位严苛的太后训诫,被罚抄书也是家常便饭;若不能按时完成抄书任务,太后甚至会亲自动手打她手心。
而太后所做这一切的背后,只为将她培养成一位知书达理、深明大义的皇后。
年幼的她并不知“皇后”这重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却因为那些繁琐的礼仪规矩愈发抵触成为所谓的“皇后”,又屡次在受罚挨打之后跑到皇帝表兄跟前诉苦,泪眼婆娑地请求他放自己出宫回家与家人团聚。
那时,熹宁帝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帝王,不敢违背太后的旨意,试图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温声规诫她:“妹妹不想成为我的皇后么?成了皇后,你便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这后宫的一切都是你说了算,上林苑的珍奇异兽可供你赏玩,太医署的珍馐美味也可任你品尝。至于母后给你定下的那些读书任务,我会请求母后让你每日少学一些。”
章怀春不为所动,缓缓摇头,坚持道:“我想回家,我想念我阿父阿母。”
许是她清澈双眸里流露出的伤心落寞之色让熹宁帝软了心肠,他没再劝她留下来做皇后,只道:“我会与母后说一说的。”
章怀春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太后放她出宫的,只要想到可以离开这牢笼似的皇宫与家人团聚,她也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余的人和事。
她九岁被召入宫侍疾,在这深宫后院里蹉跎了将近三年的岁月,一朝离宫,她在欢喜激动之余,却对这深宫里的人生出了一丝难过不舍之情。
离宫之日,护送着她的车马人从走的是南北二宫的朱雀门,前有金吾卫开道,后有帝王车辇跟随相送,她头一回见识到了皇家仪仗原来是这般声势浩大,让她一时间风光无匹,也大开了眼界。
熹宁帝的车辇一直送她出了雒阳城外,临别前,他才从随侍宦官的手中接过一只锦盒,锦盒内是一枚玉质青黄的兽面开口玉环。
熹宁帝将锦盒托至她面前,眼含期待,目光专注地看着她:“这枚玉环是玉珏的阳面,今赠与妹妹,阴面我留着。一阴一阳,双玉为珏,而琴瑟从珏,盼来日玉合琴瑟鸣。”
她不知他那句“玉合琴瑟鸣”有何深意,只当这玉环是件寻常礼物,没有多想便接受了这份临别赠礼。
这些年,这枚玉环被她好好地珍藏着,而随着年岁渐长,她也渐渐明白了那句“盼来日玉合琴瑟鸣”究竟是何意。
玉合琴瑟鸣,当是阴阳和合而成夫妇,夫妇好合如鼓琴瑟。
她那时不懂其中深意,稀里糊涂地接受了那玉的赠与,便是应了皇帝表兄含蓄委婉的求娶之意。
然而,那毕竟是年少时的许诺,皇帝表兄应早已忘了。
***
侯府中大女公子要招婿入赘的消息传开后,徐知春也请了媒人替她好好相看合适的人家。她对这夫婿的要求并不高,不看门第,只看那儿郎的品行样貌;只要那儿郎身家清白、模样周正、品行端正,无吃喝嫖赌等不良嗜好,便堪为大女公子夫婿。
这要求看似不高,媒婆却也知晓这样的儿郎万分难求。若是家境好一些的儿郎,哪个不会去嫖?家境差一些的儿郎,又有几个模样品行都好的?
媒婆觉着这是件难办的差事,无奈侯府给了丰厚的报酬,她舍不得那些银钱,便接了这门差事。
然而,没过半月,这媒婆便来到了侯府,在徐知春跟前苦苦哀求:“你家大女公子的姻缘怕是做不成了!为了老身家人的身家性命,老身情愿归还您之前赏赐的银钱,这媒却是万万做不得!”
徐知春若有所悟,也不为难这媒婆,笑道:“这几日还是辛苦您了,那些银钱您便收着吧,往后还有麻烦您的时候。”
媒婆自是感激不尽,谢过后便离开了侯府,走前还犹自不解,暗自嘀咕道:“这些贵人们的心思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世间多少女子妄想入宫做皇后,这家大女公子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就这般不识时务,偏要招个小门小户的夫婿呢?”
这些日子,她也替这家大女公子细细相看了几户人家的儿郎,却总会受到莫名其妙的警告威胁,城中其他媒人也无一例外受到了这样那样的警告威胁,说什么她们这些人若是胆敢替侯府大女公子做媒说亲,便是藐视皇权天威,其罪可诛。
她们这些人皆知晓侯府的那位女君与宫中太后、皇帝的关系,怎会不知这道警告是出自谁人之意呢?
***
媒婆来时,章怀春一直躲在围屏后面,那人虽未明说反悔的缘由,她却猜到了。
她在徐知春面前席地而坐,望着垂眸深思的阿母,轻声问了一句:“是姨母威胁了那些媒人,要断我姻缘么?”
徐知春抬眸,头回觉得自己无用,竟连女儿的婚事也不能自己主张。
“这天下,谁人敢与天家争女人呢?”章怀春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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