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正喜欢上卢郁雪，是在周五的一个晚上。
十九中周五下午只上三节课，和很多中小学的放学时间相撞。
那天的最后一节课是生物，地铁很挤，他走的是嘉合花苑的A口。已经是十一月底，江林市天黑得很快。
周见春还记得出教室时是四点四十，坐了个地铁出来，路边已亮起橘黄色的灯。
他没想到会在这条路上遇到卢郁雪，因为他们实在是交集了了。
江林的秋冬界限很模糊。
原本一连几个月都打着空调冷气，突然有一天走在路上，一片枯黄的叶子飘到了自己脚前。惊奇还未过去，紧接着就是一场雨，气温骤降，瞬间入冬。
嘉合花苑的人行道应该是扫过一遍，但现在又落了不少。虽然没能完全覆盖住路面，但踩上去就能听到无数叶面断裂的咔嚓声。
他在一家水果店门口停下，铺面不大，门前的框内摆着砂糖橘和橙子。
十几米之外的香樟树下，灯光朦胧，在地上投出一个弧线不完美的光圈。背着粉色书包的女生背对周见春站着，卢郁雪半蹲下去，捏着小女孩的脸。
“别伤心，我去和阿姨说，你都考那么好了，当然可以去研学。”
“可是妈妈还会骂我，她会说我给她找麻烦，即便答应了，转头也会变卦。”
“她从来都是说话不算数。”
女孩不过刚上初中的年级，即便这样的情况下，声音也没有大到影响路人。
在更多的控诉说出口前，情绪淹没了她的组织能力。周见春只能听到呜咽不清的字样。
水果店内进了客人，好像有瓜果切开，清甜的气息扩散开来，但很弱，一阵风来便了无痕迹。
“没事没事啊，姐姐跟你保证，你肯定可以去研学。你已经很棒了，这是你应得的。”
卢郁雪起身摸了摸女孩的头，垂下的眼睫成了阴影覆盖住她的神色，语调轻快地安抚道：“想吃梅花糕吗？我请你。”
女孩摇摇头。
像报菜名一样，卢郁雪说了一堆，都得到否定的回答。
在下个分岔路口前，一家文创店门口坐了一位年轻女士在卖茉莉花手环。
“这个呢？这个香香的，想要吗？”
摊主应该是闲着搞兼职，黑茶色的卷发只用一个大肠发圈束住，妆容清淡，周身都是茉莉花香。
女孩终于点点头，卢郁雪松了一口气。
“喜欢哪个？随便挑，姐姐送你。”
哭声还没完全止住的女孩颤颤巍巍地选了一个绿色发带的手环，卢郁雪借着泡沫箱旁的灯串看清价格，最便宜的一个。
“你喜欢这个？”
女孩点点头。
“那来两个吧，好事成双。”
白色的小花苞像铃铛，套在女孩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好看得不像话。
“太漂亮啦，我们嫣嫣就是最美的。”
入冬后的江林露水凝重，路灯总是晕染开，分不清是雾气还是水汽。她们的笑声也被这也朦朦胧胧的雾裹挟，跌跌撞撞起起伏伏尽数落在周见春耳边。
后来女孩有没有研学成功周见春不知道，他只跟到了嘉合花苑的岔路口就离开了。
最初他认出卢郁雪是送冰糖雪梨的人时只是感激，最多是因为感激而稍稍关注卢郁雪一点。
可随着他对卢郁雪的关注，就愈发被她吸引。
或许喜欢一个人，最先萌发的想法就是好奇。
好奇她早读会不会打瞌睡，好奇她会去小卖部买什么零食好奇她遇到不会的题目是叹气还是蹙眉……
悄悄观察她的日常，从无数的擦肩而过和碎片场景中，拼凑出一个并不完全的她。
最后，因为一个瞬间，真正喜欢上她。
他说不清为什么是这个场景，只是从那天起卢郁雪这三个字就活了，不是年级大榜上的印刷字，也不是别人口中的六班语文课代表。
实实在在活生生的一个人。
此后，关于卢郁雪的一切都成了很重要的事。卢郁雪出现的任何瞬间，他都会反反复复动心。
喜欢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可许许多多的瞬间汇集在一起，是他数不清的动心，也是他掩不住的心跳。
所以喜欢卢郁雪，无关任何瞬间，也无关任何事情，他喜欢的，只是卢郁雪这个人。
“谢谢你，喜欢我。”
他终于可以说出这句话，并非示弱，而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卢郁雪喜欢他。
感谢能轻而易举调动他所有情绪的人，来到他的身边。
“这么说的话，你高中就暗恋我。挺能藏的嘛，周见春同学。”卢郁雪故意抬手去挠周见春，可他好像不怕痒，真是没意思。
“那个初中生研学成功了吗？”
他不知道后续，困扰至今。
“当然成功了，我跟你说，我求了我爸一起上门，嫣嫣到现在都很佩服我呢。”
想到这，卢郁雪心里还是很得意。
江林是很重视教育的地方，为了好的教育资源可以卖房子去住老破小的学区房。
嫣嫣的妈妈更是典型的典型，比郁青还要认死理。又加上他们那几年的小孩竞争很大，才初一周末就是单休了。
卢郁雪一开始认为是嫣嫣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后来发现，纯属家里太严。郁青不住在嘉合花苑，过来一趟不方便，卢郁雪趁着卢远峰休息，求着他一起上门和嫣嫣妈妈讲清楚。
这当然还不够，卢郁雪还从嫣嫣班主任那里得了不少夸奖的话转述给她妈妈。研学这种集体性活动，还会去名牌大学参观，听着就很上进。
不知道多少方一起劝说，才研上这个学。
算来，现在正是不少中小学研学的日子。今年还没有学校来江大，也该努力提升一下排名了。
快递站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多，卢郁雪让周见春站在外面等她。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扯开袋子，从里面抽了一包纸给他。
“给我干什么？”
“一分钱薅的，送你你不要，不知好歹。”
卢郁雪也不勉强，纸到什么时候都能用，不用正好自己用。只是包装袋被她扯开，不得不用两根手指捏着袋子边缘走了。
周见春又拉上了她的手，卢郁雪没躲，但还是善意提醒他，“我刚刚摸了快递袋，有点脏。”
“回去洗个手就行。”
卢郁雪笑而不语，旁边的人微昂着头四处张望，也不知这天上有什么好看的。
快递站建在梅园附近，留出很宽一条道，平时校车还有招聘会交流会什么的外来车辆都会停在这。
卢郁雪和周见春手牵手走着，路边停了不少车辆。可她不怎么关心校园活动，真需要学分也是签了到就走，连活动横幅上印的什么都不清楚。
已经走出几步远，卢郁雪狐疑地回头看向夹在两辆白车中间的黑色奥迪。
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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