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管?”江照月手背在身后,雀跃地走了。
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石韫玉凝视着江照月的背影,淡声道:“我随你一起。”
江照月停住脚步,回头夸张地道:“你跟过来我就还哭,像里面那只恶鬼一样,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整个灵之域都知道你欺负我。”
“欺负”两个字在石韫玉喉间滚动,他道:“不是欺负。”
江照月才不听,她只管往前走。
走过了很远,远到石韫玉找不到她,弯弯的眉眼顿时垮下来,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强撑着的气力被抽走,江照月随意抹抹眼泪,抬头盯着天边的云,眼睛酸酸涩涩,努力不让泪珠再落下去。
她拍拍脸,对自己道:“别哭了,别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但越说,眼睛越酸涩。
小书灵一步三回头,胆战心惊地望着四周,确认短时间内没人会过来,沿着江照月衣衫爬到她胳膊上,气呼呼地抬手给她擦泪。
“不许看,”书灵鼓起脸颊,恶狠狠道,“小爷是来捡珍珠的,不许看小爷,不然把你丢给东海鲛人,让你天天哭珍珠!”
江照月破涕为笑:“如果我能哭出来珍珠,我就每天都哭三颗,两颗我用,一颗丢给你。”
书灵惊恐:“你这是打发人!是傲慢!是奢靡!是肤浅!是无知!”
江照月目光滑过碧绿的草梗和蓝天白云,略过左右的花木,定格在书灵脸上:“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以前都不哭的。”
“不-哭——”书灵拖长尾音哼哼起来,“怎么可能,你哭得比谁都多。”
“等等!”他一双眼睛滴溜溜转,全方位观察江照月:“你说,你以前不哭?”
“对啊,”江照月理所当然,“我至少有……”她回忆一瞬,闭上嘴巴。
书灵爆笑:“我可不信你不哭,十天里有八天你哥哥都在哄你!”
“你说得没错,”哥哥只比自己大两岁,但却很稳重,一直是江照月的目标,“但我哥哥不会再哄我了。”
书灵也有些难受,沉默下来。
江照月笑笑:“算了,开心点吧,哥哥也不想看我们哭的。”
“也是,”书灵点头,“刚刚怎么回事?”
江照月闷声道:“我现在好讨厌他,好讨厌好讨厌。”
“石韫玉吗?不是说他和广宁仙君有关?”
“就是讨厌,”江照月道,“他一点都不信任我。”
没人附和,耳边只有书灵清浅的呼吸声。江照月低头,书灵倚在她身上陷入沉睡,大梦不醒。
江照月轻轻将他放入灵囊,托腮看远方风逐草色。
夕阳化在云里,无垠之原浓墨重彩。
仿佛又回到初上问天宗时,孑然一身,无依无凭,承受着弟子们敌视不屑的目光,在满眼的血光中举起长剑,爬过漫漫问心道,站在顶峰回首,只看到满山空寂。
年少懵懂,也曾期盼过亲厚的师门情谊,但有的只是勾心斗角与偏听偏信。
不可以轻易地相信任何人。
多情总被无情误,她应该相信她的剑,而不是把目光放在人际上。
除了步履霜,江照月没在问天宗交过什么要好的朋友。尽管在宋木桃的命书里,她死后,为她打抱不平、为她不惜与宋木桃和她背后势力为敌的弟子很多,但她依旧难以相信。
也许是环境所迫,也许是生性多疑,江照月承认自己很难相信别人,即使与人亲密,也难免猜测其人是否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她见过不求回报的爱意,也懂得想将最好的一切都双手奉上的心情,甚至十四岁前她就在充盈的爱意下成长。但记忆已经太遥远,有些情感在褪色,有些情感被她美化,分不清真假,偶尔也让她怀疑这些是否是她的杜撰,很快这个想法又被自己否定。
江照月仰倒在柔软的草地上,很轻地说:“好想你们啊,我生活得很好,没人敢欺负我,我也不去欺负别人,但是我没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我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一塌糊涂。”
她很庆幸自己的少年时期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如果没有这一段回忆,江照月觉得自己会在剑峰唯唯诺诺,会在打压和忽视中阴暗扭曲。
但就是得到过,才会在失去之后更痛惜。
甚至有能力之后想去报仇,都找不到曾经的首恶。
故人已化作黄土,生者却还鲜活。
步履霜和广宁仙君,后山思过崖下一群走不出禁制的前辈,是江照月在问天宗收获的最纯粹的善意。
这是宋木桃命书上的惊鸿一瞥,是江照月上辈子就有的羁绊,但灵之域又不同。
她从所谓的命运中挣脱出来,来到一个与命书上的记载没有丝毫关系的地方,结交了一群很好的朋友,暂时远离了宋木桃,偏离了过往的人生。
但她又本能地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和宋木桃、和裴渂乃至陈丹青,最初也是这样。
偶尔磕跘,但亲近和睦,即使后来关系淡去,她也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这样浓烈的恨意。
一点又一点点的不信任,像是一个个不起眼的裂痕,爬满他们的心房,以至于最后只有防备。
她讨厌石韫玉这样,明明他自己什么都藏着掖着,却对别人如此有探究欲,偏偏又不信任别人。
江照月手背覆在额头上,漫不经心地想,其实他们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她对他付出了太多关注,如今被刺到,更应该及时止损。
退一步,海阔天空。
……
江照月决定去南家看看。
南洲四大家族之间有相当密切的往来,南仁的性情也不是会对人下黑手的。无论他口中的好戏是什么,江照月都能从中打探一些关于裴家的消息。
在命书中,裴渂是深情男配,对宋木桃死心塌地。南洲炼器出众,裴家更是佼佼者,上千年下来,积累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而这些财富,最后都成为宋木桃问鼎大道的资源。
断掉这笔财富落入宋木桃手中的可能性,是江照月要做的第一步。
“去哪里?”
石韫玉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江照月按住腰间的剑,不咸不淡道:“有事。”
余光后扫,江照月没看到白杨,周围也没有白杨的气息。
他是一个人。
石韫玉慢步到她身侧,前行数尺,回头道:“还不跟上?”
江照月换了个方向:“我不走那边。”
石韫玉失笑:“这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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