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五年前的玉昭与现在有什么不同。
或许就是在五年之前,她比现在更内敛,更娇弱,更加小心翼翼。
父亲死后,玉昭在一段时间里隐隐明白了过来,留她一人在长安意味着什么。
或许父亲早就知道了他将命不久矣,而选择将她托付给了王家。
而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她谋得了一条生路,自己则选择与沈家从容赴死。
玉昭于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形单影只的时刻,她总在想,其实父亲不必如此的。
她愿意和沈家共进退的。
也许她那个时候还太小,年幼的一颗心还承担不了死亡的重量。
所以父亲擅自给她选好了归宿,于是她去到了完全陌生的长安,认识了除沈家之外她在这个世上关系最为亲近的王家人,她在这里获得了新的姓氏,见识到了新的世界,拥有了新的人生。
也逐渐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王玉昭。
曾经的沈玉昭,会在微风细雨的听水阁下抚琴,父亲会坐在一旁看书品茗,偶尔指点一二琴声的不足之处,他会在碧绿如茵的草地上陪她一起放风筝,会在满池的荷塘月色下二人对弈,棋差一招时,沈玉昭惯会俏皮地耍赖,窝在父亲的怀里撒娇,父亲总是宠溺地摇摇头,由着她推翻重来。
而现在的王玉昭,懂得了察言观色,习惯了慢声细语,学会了慢慢移到众人视线之外,成为一颗微不足道的黯淡星。
灯珠辉煌的上元节,玉昭静静地跟在孙氏一行人身后,耳边回荡着王汝芝等人的欢声笑语,笑声带着独属于年轻女郎的娇俏与活泼,与这热闹的场景相得益彰,目光流连在街边张灯结彩的火树银花,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模样。
最边上的王玉楼小心翼翼在拥挤的人群中护着几人,捕捉到了这一幕,莞尔一笑,“昭昭还是要多笑一笑,别总是闷在屋里,出来走走,总归心情舒畅些。”
玉昭笑着点头。
琳琅满目的太多,简直让人看花了眼,不久王汝芝就受够了一大家子的冗慢,提议分开玩耍。
王青嘉不许,摆出了一幅老父亲的威严姿态,提醒众人长安城最近不太平,一家人还是待在一起最好。
王汝芝却不怕这些,只当是在危言耸听,磨着他撒娇卖痴,纠缠了好一会,王青嘉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沉声叮嘱小厮多加看护,众人结队而行,逛好了便立刻在约定的地方集合。
王汝芝大喜,她与王宜兰之间因为谢小侯爷的原因还在互相怄气,于是她乌溜溜的眼睛一转,亲亲热热挽起了一旁安静的玉昭,带着她扬长而去。
王汝芝是个不肯闲下来的,玉昭一路被她拉着去了好多地方,直逛得两人脸颊红润、香汗淋漓,等到玉昭都有些追不上王汝芝的脚步了,后者还在意犹未尽,想要东看看西看看。
玉昭追的吃力,王汝芝却还在嫌弃她走的太慢,见女郎香腮酡红、云鬓微散,一幅病西子的模样,似乎真的有些力不能支。王汝芝复杂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让她在原地等着,她自己去前面看一看。
王家的小厮自然跟着王汝芝走,玉昭不敢单独留下,悄悄地又跟了上去,见王汝芝走进了一间首饰铺子,半天没有出来,玉昭也不进去,索性就站在外面等她。
也许是在寒风中走得久了,身上又发了汗,玉昭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斗篷,觉得有些冷,小腹处传来一阵微微疼痛,但她没有暖手炉,只能搓着有些冰冷的指尖,假装自然地垂落覆在小腹上,端庄地站在寒风中等着王汝芝。
一旁的灯笼摊掌柜热情地招呼她,请她猜灯谜。
掌柜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有些书生气质,见到人群中伶仃的女郎转过身来,露出雪白毛领下的一张芙蓉玉面,不禁愣了愣,更加热情地提出一只精致绣球灯,请她来猜,猜到就是她的。
玉昭微笑谢绝,奈何架不住掌柜的热情邀约,只得含笑同意。
掌柜说出的谜语并不简单,但是她猜了出来,只不过有些不好意思就这样白得一盏绣球灯,踌躇着究竟该说还是不该说,就在这时,另一道清雅的声音响在一旁,替她说出了谜底。
玉昭抬头去看,见是一位年轻高挑的青年,书卷气很浓,脸庞白皙英俊,大冬天里还穿着有些发白的单衣,愈发显得风骨不折,他也在含笑望着自己。
掌柜见被人捷足先登,有些不情不愿地交出了绣球灯,谁料俊美书生却将绣球灯放在了玉昭手上,款款一笑,“送给这位姑娘。”
“在下孟文英,敢问姑娘芳名。”
玉昭讷讷接着手里的绣球灯,一时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上元节不拘往日礼节束缚,但她还是不愿说出名姓,只轻抿红唇,道了句王家的姑娘。
孟文英也不追究,神色温雅,“我见王姑娘面色有些苍白,可是身体略有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一下为好。”
一句话点醒了玉昭,她一时专注于灯笼摊,都忘了首饰铺子里的王汝芝,连忙去首饰铺看,门口哪有了王汝芝和小厮们的身影。
玉昭立刻慌了起来。
孟文英见她神色焦急,也知是遇上了麻烦事,温声提议道,“姑娘孤身一人,难免危险,若不嫌弃,我愿和姑娘一起寻到姑娘的家人。”
话刚说完不久,远处一支游龙队伍浩浩荡荡地舞了过来,巨大的花灯灯火璀璨,神女翩翩起舞,花瓣飘落,引得香风阵阵,路人不禁心驰神动,纷纷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人声逐渐鼎沸,逼仄的小路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两人就这样被突然而来的人群冲散,玉昭听到了那俊美青年焦急的呼唤声,但是却抓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被涌过来的人群挤走,等她好不容易离开喧闹的人流后,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处。
紧紧抓着的绣球灯在混乱的拥挤下也变了形,不成样子。玉昭捏着冒出头的竹篾,有些惋惜地摆弄着手里的绣球灯。
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用破布塞住她的嘴,一把将她拖到了巷道里。寂静小路上很快不见了玉昭和来人的踪影,只遗留下一只孤零零的绣球灯,烛火破碎,埋在了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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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昭被抓住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遇到了匪寇。
都怪今日这上元节太过热闹非凡,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太平盛世的喜气洋洋,她竟然都忘记了前段时间的长安匪寇频繁,人心惶惶。
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里,危险和动荡竟然每天还在发生。前些日子,齐王殿下在一次外出狩猎中遭到了山匪袭击,身负重伤,至今还躺在床上,命悬一线。
皇子遇刺,生命垂危,这种事情非同小可,平静的长安城渐渐都蒙在了一层不同寻常的阴云之中。
王青嘉警醒的不无道理,玉昭还听闻前些日子以来,不少达官显贵家的女眷无缘无故失踪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听孙氏轻描淡写的言谈间,到了最后那些贵女就算是找回来了,贞洁难测,面对着流言蜚语,为了保全家族的颜面,也只有自尽一条路。
她心中一凉,莫不是自己也遇到了这群人?
那自己……还有命活吗?
遇到杀人越货的土匪的话,她必死无疑,何况来人就算不是奔着杀人越货的目的,她一个闺阁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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