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笑顿时来了精神。
诚然，她对别人的隐私没什么兴趣，但确实很好奇，文翊到底是怎么能在一点武功都没有的情况下，还能自己琢磨出一门武功心法的。
这甚至都不是“天才”可以解释的。
……难道这人其实是有武功的，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才变成了如今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倒也是一种思路。
怀揣着此般猜想，预设这本笔记是文翊的武学手札后，百里笑果然从其中看出不少有趣的东西。
按文翊所说，“问心诀”是他十七岁那年所创，那这本手札至少写在他十七岁之前。
要不怎么说百里笑没能第一时间认出这是文翊的字呢——十二年前，此人大约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少年，字里行间都还能看出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
手札里，文翊记录的东西不少，他当年似乎是个和百里笑旗鼓相当的天才，也不知那会儿是做什么的，与江湖上不少侠客都颇有些交情，或是和他们交手，或是和他们学习，文翊竟也没因学得太多而走火入魔，而是认认真真记录分析每种功法的不同和相互克制、辅助的关系，隐隐有要将天下武功融会贯通的“大宗师”意味。
“问心诀”就是他学了千仞山庄时任庄主的剑法后，联想到自己从前和一位大内高手切磋所得，而琢磨出来的功法。
百里笑越看越是沉迷。
这和现代的“学霸笔记”差不多，乍一看好像平平无奇，但若是能对上对方的脑电波，就犹如神助，相当于跳过解题步骤，直接看到答案，省了许多自己思考的功夫。
“……姑娘？”
直到听见中年人的呼唤，百里笑从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向窗外，发现日头偏西，自己居然在这儿已经待了快两个时辰。
百里笑依依不舍将手札放回原位，走向楼梯口，问：“文……公子叫人来找我了？”
看守藏书阁的中年人点点头，也没问她到底为什么耽搁这么久，只用目光督促着她尽快下楼。
百里笑没纠缠，老实跟在中年人身后，随口问：“三楼莫不都是王爷收藏的武林秘籍？”
中年人很有职业操守地保持了沉默。
百里笑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也闭上嘴，离开藏书楼，又跟上在外等候多时的管家的脚步，不疾不徐向文翊歇脚的院子走去。
也不知文翊在折腾些什么，又把人叫来当保镖，又要把人支开，简直左右脑互搏。
十一尽职尽责守在院外，像一只格外听话的看门狗。
百里笑走过去，没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因为够不着脑袋——然后嘴欠道：“嘬嘬嘬。”
十一：……
管家对两人的互动视若无睹，恭敬道：“两位可以进去了。”
十一没好气地挪开百里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院落，正巧和从屋里出来的“高手”阁下打了个照面。
他谨慎地点头示意，就算打过招呼，“高手”平淡地做了同样的反应，便立刻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百里笑。
“冒昧问一句，”百里笑突然开口，“能否有幸知晓阁下尊姓大名？”
十一惊悚地回过头看她。
百里笑神色自若，甚至还有几分罕见的郑重与兴奋。
她目光灼灼看向那个男人，心里只有想要胜过此人的挑战与征服欲。
男人虽身高马大，却是着些书卷气的长相，打眼看去极有迷惑性，怕是没少被人当成过身体格外结实的秀才老爷。
“难怪你颇受器重，”他饶有兴致地将百里笑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一通，眸中流露出几分欣赏，“很有几分‘故人之姿’。”
百里笑一头雾水，分不清这人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自己。
什么“故人”？
不想自报家门就不报呗，打什么谜语呢？
她瞬间有点下头了。
正要随便打个哈哈应付两下，便见那男人敛了神色，认真道：“丛风。”
百里笑眨眨眼。
“我习武至今已有四旬，所见天下英豪如过江之鲫，”丛风温和一笑，“而你，小友，你在他们中亦是佼佼者。”
百里笑没想到他上来就是和自己“煮酒论英雄”，虽然没“煮酒”，自己也的确这么想的就是了。
她诚恳点头，“我知道。”
丛风意外自己竟得到这么个答复，哑然片刻，旋即笑起来，“好，想必日后定能在江湖上听到小友的姓名——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告辞。”
百里笑目送那人远去，问站在一边的十一，“你听说过他吗？”
十一翻白眼，“我怎么知道，你去问——”
说到这，他猛然收声，这才意识到，身边已经不再有那个人，眸色渐渐黯淡下去。
百里笑沉默片刻，难得没故意说什么难听话，只是略带安慰地轻拍了下十一的肩膀，越过他敲响敞开的房门，示意自己来了。
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百里笑也不犹豫，抬腿进去，只见文翊半倚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额上还微微冒着虚汗，简直成了盏摇摇欲坠的美人灯。
百里笑大惊。
这是干什么了？
还不等她发散思维，文翊已经气若游丝地开口，“旧伤罢了。百里笑，管好你那些……猥琐的想法。”
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说百里笑“猥琐”。
她不以为耻，还挺新鲜，但同时也忍不住问：“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怎么就污一个姑娘家的清白？”
文翊虚弱地冷笑，“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这会儿不舒服，你少来犯欠。”
“啧，”百里笑问，“那现在什么安排？喝点热水？”话落，转身指挥十一干活。
文翊接过十一递来的杯子，秀气地小口抿着水，好一会儿，似乎缓过劲来，脸颊上有了些血色，说话也不再进气多出气少，“时候不早了，一刻钟后就走，天黑之前回庄子。”
十一欲言又止，但到底没敢开口，还是百里笑无所顾忌，问出了两人共同的想法，“你现在这样能走吗？不会半路咽气吧？”
文翊：……
他放下杯子，幽幽道：“凭你这番话，我怎么也得长命百岁。”
百里笑：“那记得送我块匾额，写上‘杏林圣手’。”
文翊对她这惯爱蹬鼻子上脸的性子也没招了，干脆把她的屁话当作乌云的“鸟语花香”，冲十一道：“去外面吩咐吧——你办事牢靠，我放心。”
百里笑：……
谁才是心腹？
虽然她也不多情愿做心腹，但这人怎么总是嘴上一套，行动一套？
百里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有心想撂挑子不干，但日后哪怕脱离了艮楼的控制，凭她的喜好，大约还是会留在这一行，甚至可能依旧留在艮楼。
那文翊一日不死，就一日是她的上司。
除非上司不再是上司，否则不要轻易得罪上司。
唉，可惜此地人多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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