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和颜嘉柔走远后,两道人影从甬道的拐角处缓缓出现。
燕骁双臂环抱,下巴朝两人离去的方向一抬,嗤道:“这位清河公主,我从前真是小瞧她了,前脚刚跟你难舍难分,后脚就能片刻不带犹豫地转投太子的怀抱,啧,倒真是心胸宽广啊,不行把萧衍也装里面得了,凑个齐全。”
萧彻搭下眼帘,容色淡淡:“很奇怪么,她一向喜欢太子,你不知道?”
“啧,我这不是为你不平么。从前还替你可惜,毕竟是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美人,何况你难得喜欢一个人……不过现在看来,她这般三心二意的,根本配不上你。”
“燕骁,”萧彻容色却冷了下来,只道:“我与她的事情,不用你来置评,配不配得上,也不是你说了算。”
燕骁低头摸了摸鼻子,声音低了不少:“好嘛,不过说她两句不是,你还生气上了……我不说了就是。”
顿了顿,又试探地问道:“不过萧闻祈,你……真放下她了?”
萧彻道:“没什么放不放得下的,终归她的心思从来不在我身上。这么多年了,为了从萧珏那里夺得她的注意,我做了不少蠢事,可她对我,却是一年比一年讨厌。我也累了,实在没意思得很。”
“我从来不喜欢强迫别人,她不喜欢我,我若非去纠缠,又有什么意思。她既喜欢萧珏,便随她去好了,从此她的事,跟我再无相关。”
燕骁深看了他一眼,收起玩笑神色,竟难得有几分认真:“你是因为起了夺嫡的心思,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才刻意与她疏远吧。”
“现在放手正好,你万一夺嫡失败落得个身死的下场,她也不见得会有多少难过……若再有牵扯,只怕她真到了那天,会为你落泪,你不忍心了是不是?”
“萧闻祈啊萧闻祈,你的这一条命,难道还不值得她几滴泪么?当年明明是你救的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救了你。”
萧彻目光冷淡地扫过他:“燕骁,你今天,话特别多。”
燕骁不以为意:“这就多了?我还有更多的呢。你是不是这么想的,你现在跟她再无牵扯,你若是夺嫡成功,她自然安然无虞,但即便你输了,她也不会有事。”
“萧珏自不必多说,萧衍对这位清河公主,虽无男女情意,待她倒也是极好。清河公主小时候为他引开过毒蛇,算是有救命之恩,即便他如今与萧珏势同水火,却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他二人无论谁最后继承大统,她都会过得很好。”
“可你我都知道,萧珏此人,面上温和,可疑心最重……你是怕你既与他为敌,倘若日后再与颜嘉柔有什么纠缠,担心她惹他猜忌,反而难做?不是,你难道就笃定自己一定会输?”
“既答应了母妃,我自然会赢。”他眉眼间多了分凛然,只道:“我说了,没意思的事情,我不会再做。她喜欢萧珏,我从来都知道,如今我既要与她的心上人为敌,她日后自然恨我,倒不如现在就说清,往后形同陌路,反倒落个干净。”
燕骁于是道:“懂了,你是不想她以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萧彻:“……随你怎么想。反正我与她到此为止。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燕骁:“不出意外的话,大抵都是要出意外的。”
萧彻:“…………”
燕骁摸了摸下巴,蹙着眉头,一脸沉思:“要想从你嘴里挖点实话出来,倒比登天还难。到底什么原因,我想来想去,保不齐都有……”
“算了,总归你都要放手了,再问也没什么意思,说回正事,萧闻祈,上回骊山惊马事件,你还打算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么?”
萧彻道:“骊山惊马,自然是萧衍的手笔。我原本已告诫过他今后不许再轻举妄动,免得伤及无辜。他也答应了我。可今时不同往日,文章自然还是要做,只不过,却要换一种做法了。”
燕骁道:“那日陛下临时将那匹被下了药的雪花骢改赐于你,听说萧衍紧张不已,想必也是怕连累你。他对你心中有愧,又有把柄在你手上,对你自当言听计从了。”
萧彻扯了唇角一笑:“自然。他有把柄在我身上,我的话,他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不过,”他看了燕骁一眼,浅色的瞳仁在日光下隐隐有异光流动,颇有摄人之感:“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话说回来。燕骁,还没恭喜你升迁之喜。恭贺你凯旋归来,被父皇擢升为亲勋翊卫羽林中郎将,从此掌管整个北衙禁军。”
燕骁挑眉:“我也恭喜三殿下。”
“恭喜我?”
“我有今日,全是贵妃的恩赐,如今她不在了,我自然唯殿下马首是瞻。我爬得越高,自然越能成为殿下的倚仗。”
他看着萧彻,眼中竟是难得的认真:“愿为殿下驱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萧彻喉结滚动,深看了他一眼:“好。”
——
晋王府,书房内。
萧衍坐在圈椅上,手指闲闲地叩着桌案,听萧彻提到骊山惊马一事,下意识地便回道:“我的好三弟,难为你又特地来我府上一趟,我知道了,我以后必定不会再轻举妄……”
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反应过来,抬头错愕地看向萧彻:“不是,三弟,你说什么?你说我以后想要怎么对付太子,都随我,只是不要再像骊山上那般鲁莽就行了?”
他原以为他是来劝他的……
萧彻抱臂倚在窗前,淡道:“萧珏既害过你,你想要报复回来,也是人之常情,我为何要拦你?”
“可你之前不是告诫我……”
“之前是之前,”萧彻转过脸来,一旁灯架上斜照过来昏黄的光焰,映在他淡色的眼底,火光跳跃,明明灭灭:“二哥,我母妃的死,教会我很多,有仇自然是要报的,将心比心,我又怎会再阻止你报仇?”
萧衍蹙眉:“你的意思是,贵妃的死,和太子有关?”
“那盅参汤既是他送去的,而崔皇后又冒雨跪在紫宸殿自证,倒确像是冤枉,谁知是不是他出的主意,抑或是他借了你母后的名义,若真是如此,你母后再想脱罪,却也不会把她心爱的儿子拉下水,自然顺势替他揽下了。”
“何况一个是你的母亲,一个是你的同胞兄长,他们两人的秉性,你该是最清楚不过。”
萧衍敛眉沉吟:“我母后这个人,性子一向软弱,胆子又小,她的确一直嫉恨贵妃夺了她的宠爱,但若要说为此杀她灭口,倒也不必等到今日。”
“至于我那大哥,表面瞧着温良无害,背地里,却是个黑心的主,为了那个位子,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可以下手,更遑论外人了,”说到这里,微微眯起眼,眉眼间一派阴郁之色:“偏母后还偏袒他……”
萧彻道:“那就是了,你是他的胞弟,他尚且可以为了皇位对你下手,那他忌惮父皇对我母妃的宠爱,担心他的储君之位不稳,因此故意送去参汤——还是由高丽进贡,极为滋补的高丽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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