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帕西娅闭上眼睛,攥住李暮里的胳膊轻轻摇。
“朗哥哥,天上的星星永远数不完。”
“对。”
“朗哥哥,白天和晚上都是黑夜。”
“对。”
“朗哥哥,毛线玩具不怕痛,他们是针扎出来的。”
“对。”
“等我被扎得满身都是洞,也不会怕疼了,对吗?”
“……对。”
海帕西娅,你说的都对。
“朗哥哥,哄哄我。”
李暮里小心将她抱到秋千上,“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
秋千轻轻摇,像儿时的摇篮,上面挂满旋转的星星月亮。
海帕西娅还要听,“再哄哄我。”
李暮里又唱起走调的儿歌:“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朗哥哥的声音真好听。”少女骷髅骨架溃散,装满迷梦与烦恼的窠臼坍缩堆成一座小山。
海帕西娅睡着了,秋千上跳跃挣扎的金鱼被放回水池,柔软滑嫩的白色心脏放在伊达的血里染成红色。伊达和她的花都睡着了。
大蓝闪蝶带领他的黑/帮杀死了伊达,抢占梅尔梅森堡,玫瑰街所有的玫瑰都属于他。但是大蓝闪蝶遣散了玫瑰街所有的玫瑰,花园中传闻他为海帕西娅公主着迷,将她囚禁。
玩家:“星期四没变化。”
玩家将梅尔梅森堡当做驻地,凌晨到来,白昼也随之到来。花园的白天太长了,让人睡不好觉。玩家在城堡院子裹上睡袋先睡一觉,睡醒再说,跟着李暮里跑来跑去太累了,想搞事情还得身体好。
“顾问先生在干什么?”
“挖坑埋人。”
“埋谁?”
“伊达和海帕西娅公主。”
“那帮他埋人的是谁?”
李暮里也想知道是谁。
某位时尚的大檐帽女郎一身女鬼般的正红露臂广袖连体袍,连体袍宽肩设计,后背一块长方形曳地拖尾。帽檐结合莲帽元素缀满红线珠流苏直到脚跟,大小不一的线珠和圆珠好似从帽檐滴下的血,将衣袍下的女人严严实实地遮盖。
她的手握住铲子,宽大袖袍下是白骨。
李暮里惊讶她活了——“海帕西娅!”
“是我!”海帕西娅兴奋地挥舞铲子挖坑,恨天高稳稳踩在泥地里。脖颈上一朵红玫瑰,身高猛窜一截,穿上高跟鞋比李暮里还高。
李暮里掀开她的帽子珠帘,扯开交叠的礼服领子,看见肋骨下是一颗红色的心脏像跳动的树莓。
“非礼啊!”
海帕西娅挥舞铲子将李暮里拍飞。
李暮里在飞起来的片刻迅速整理思绪:成年体女性白骨,骨龄发育在二十三岁到二十五岁之间,耻骨开合程度判断未生育,腰椎有位移,可能长期坐姿不正或者从事舞蹈或体育活动。从脚趾畸形程度来看,经过长时间舞蹈训练。确定是海帕西娅。
李暮里揉着脸颊,扇动翅膀平稳落地。
海帕西娅用铲子指着他:“流氓!”
“我流氓?你强盗,私闯民宅!”李暮里的眼泪都白瞎了,早说会复活啊,害他伤心了两个小时!
“这是我家,你才是强盗”,海帕西娅叉“腰”,“你把我的员工都解雇了!”
“你等等,在外面太露骨了”,李暮里不想跟一个骷髅站在外面聊天,还在坟坑旁边,诡异又阴森,“咱俩进屋聊。”
“我不跟你单独相处,你觊觎我的美色!”海帕西娅护住胸前。
李暮里“嗬唾”,“我觊觎你个鬼,我家那位比你好看多了,”扒开衣服有血有肉的!
“好啊你,有家室还出来偷吃,看我不揍扁你”,海帕西娅拽下自己的右手肱骨追着李暮里打。
李暮里想她还是个左撇子。
“顾问先生为什么被追着打?”
“风流债吧。”
李暮里被打的同时搞清楚一件事:星期三海帕西娅是少女骨骼,星期四海帕西娅是成女骨骼。奇怪的地方在于星期三少女海帕西娅死了,但她在星期四仍然成了大人。
星期四神没有忘记天空,于是日月星辰挂上天幕;星期四海帕西娅死而复生;星期四是一周七天的分界线——又是什么样的隐喻?
李暮里:“海帕西娅,今天有什么事要做吗,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
“没有!”
海帕西娅张开双臂宣布,手臂镂空设计只露出肱骨,尺骨被长方形的广袖包裹。李暮里觉得她的袖子可以裁下来当两个麻袋。
海帕西娅无知无觉地玩自己的右手骨,“凌晨不睡觉的人要么性/福,要么不幸福。小蝴蝶,你是哪种?”虽然她的眼眶里根本没有眼球,但李暮里的某个部位感受到审视。
“按时睡觉招谁惹谁了!”李暮里出门把伊达的尸体埋好,裹上睡袋休息。
伊达死后海帕西娅继承了玫瑰街与梅尔梅森堡。海帕西娅对于李暮里解散员工没有特别在意,也没有着急雇佣新员工。玫瑰街放任无人管,海帕西娅只顾在城堡里跳舞。
她让李暮里弹琴伴奏,李暮里只会弹《小星星》。李暮里觉得这辈子听过最刻骨铭心的歌就是《小星星》。
海帕西娅仿佛不会困倦:“来跳舞吧!”
李暮里困得睁不开眼,“大姐,现在是早晨五点”,他刚睡三个多小时。
海帕西娅等到八点又出现他面前,李暮里正在啃树莓馅饼,他看海帕西娅就像颗树莓。
海帕西娅:“你连舞都不跳,怎么算热爱生活?”
李暮里认命地张开双臂,“来吧,女士。”
李暮里跳得乱七八糟,比他的儿歌调子还乱,他只看过明棠和柴霄跳过两次。海帕西娅搂上他腰换成男步,“123,右转,223,右转,323,左转,”李暮里又踩到她鞋了,“女士,你的眼睛真大”。
海帕西娅:“蝴蝶,你的脚真瞎。”
有人在该拯救人类的时候选择跳摩登华尔兹,发现华尔兹舞步的发力比扣动扳机或放下枪难多了。
“不要让人发现你在发力。”
“目光追随你行进的方向,脖子绷直,上半身仰下去,有把刀架在脖子上。”
刀刃架在脖子处,人若不想低头弯腰,最好优雅地跳舞。
“追步,追追追,步子迈开!”
……
一早上,李暮里的天都是旋转的。最废腰的运动居然不是在床上。
饶了我吧!李暮里心里呐喊。
等到八小节跳得像模像样,李暮里张开湛蓝蝶翼与海帕西娅跳起海洋与火焰协奏曲。李暮里绷着背,撑住海帕西娅的力量,他时常担心会被她的拖拽拉过去。她跳得投入忘情,李暮里满头大汗。
“信任你的舞伴。”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舞台。”
李暮里成功把自己跳吐了,海帕西娅刻意走近嫌弃地扇走气味。李暮里翻白眼,闻得到吗你!
再后来。
海帕西娅抬手,“跳舞。”
李暮里:“来,跳!”随时随地,奉陪到底。
123,右转,223,右转,323,左转,423左转,5223,弗罗位撇转,6223,行进追步,723,外侧右转,823,外侧右转。
海帕西娅问,“你知道毛毛虫是蓝色的吗?”
李暮里:“所以变出蓝色的蝴蝶”,合理。
“国际象棋盘格只有一种颜色。”海帕西娅改变舞步。
“没错。”李暮里后腿一步。
“红玫瑰是白玫瑰染的,没有天生的红玫瑰。”海帕西娅再追一步,李暮里又退一步,“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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