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随遇被陈鸿北安置在城南的一个胡同里。
租金便宜，还可以偶尔拖欠。正适合谢随遇如今的处境，要是房主不姓陈那就更好了。
只是陈鸿北对他本就多有提防——恐怕因他不是四大家出来而是崇和帝安排的人。
谢随遇要是不住进他安排的地方，就是换个地方，房梁上也是趴着人的。
还不如老实住下，说不定还能赊几个月的账。
谢随遇关上房门，沐浴之后换下了身上破败的白衣，身上的伤口又多了几道，看来近些日子是不会好了。
“嘿！杨将军！我来了！”谢随遇刚将长发从衣服里抽出就听见院子的大门框框作响，“杨将军你开门啊！”
这里谁会叫他杨将军？
谢随遇拉开门就看见一个瘦弱的男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杨将军！”
这是那个……庆城的小将军，就是那个被他扒的只剩下平安锁的那个。
叫什么来着……
【王乙。】系统提醒道。
“你怎么来了？”谢随遇拉开门将人带进来。
“我听陈督察说你来了世家军营就想着带着东西来看看你。”王乙说，“
“你为何会同陈督察认识？”谢随遇炉上的水也烧好了，倒了一杯给王乙，让他坐下来说。
“害……将军，那个我是陈家的仆从之子……”王乙心虚，“上次跟着将军是陈家为了庆城无恙才去的。”
王乙扑通的一声跪下来，“将军，你罚我吧！”
谢随遇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那你今日为何来？”
王乙说：“日后在世家军营迟早要见，还不如我提前找将军请罪。”
“何罪之有？”谢随遇说，“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将军了，你之前干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喝茶。”
王乙又爬了起来，“将军你是如何到了世家军营啊？”
“杨家不是……”
王乙到后面就不敢说了。
院子里有一颗桂花树，如今正是八月，满院飘香。枝头不知哪只鸟雀不听话，啄下来一瓣桂花落到了谢随遇的茶壶上。
“杨家没了也终究是杨翰贪污，我虽是二公子却实在不受宠，更何况我有军功在身，圣上就免了我的刑罚，只是要来世家军营出一份力。”
王乙‘哦’了一声，“日后在世家军营还要多走动啊，那一战若不是将军最后妙计我和哥哥都得死在庆城。”
“到时候就算是我朝着滦州发求救信也来不及了。”
谢随遇一笑。
滦州是陈家的地方，于庆城中间不过间隔两城，那两城没有什么重兵把守，若是庆城失守，不过两日就能打到滦州。
更怕的是杨舟投敌那时候就更不可收拾了。
如此看来陈家此举无可厚非。
“将军，今日已是多有叨扰了，这是一些伤药还请将军莫要嫌弃。”王乙站起来就要离开。
“不送。”谢随遇抬眸，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自己将茶喝了。
性子太急了，问到了想问的就连一口茶都不愿意多喝。
门外不远处。
陈鸿北已经在茶馆等候多时了，“让你送的伤药可送到了？”
“自然送到了。”王乙说，“大公子，我看他应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是因为在庆城的军功才活下来的。”
陈鸿北吃了一块点心，“如此他来世家军营看来就真的只是陛下开恩罢了。”
也不怨陈鸿北多想，自己弟弟刚被叫去国子监任职如今世家军营又来了这么一号人，轮谁都膈应。
“你哥可是已经到了滦州？”陈鸿北问。
“今日刚到，这会应该已经去盯着了。”王乙说。
“那就好，让人也好生盯着杨舟。”陈鸿北将几块碎银子放到桌子上，“杨家这位二公子可不简单。”
他抬头看了看天。
入秋了，垣都要变天了。
·
谢随遇再见到裴行川是中秋过后宫中安排秋猎的时候。
垣都东边临近四大家中苏家本家的地方有一座山脉，年年的秋猎都在这里。
苏家是商贾出身，前朝时更是富可敌国，是唯一一个虽没有在朝为官的子弟依旧可以稳坐四大家的家族。
其影响力可想而知。
禁军护卫着留兰来使和落夷族人先行而至。
这次光是留兰带来的东西就让崇和帝笑的合不拢嘴了好几天，更何况落夷族的人一来还让裴行落高兴了好一阵子。
第二日清晨陈鸿北才带着人护送崇和帝的銮驾而来。
谢随遇跟在陈鸿北后面，往裴元身边一看就看见了裴行川。
他正站在秋猎主场崇和帝高位的左侧，静等着裴元落座。
裴元的近几年都没有参与骑马出猎，便早早的准备了赏赐，想要这群年轻男儿们去挣个彩头。
只是今年裴元刚落座，侧边留兰的来使——留兰大皇子就上前跪拜了下来。
“宇文皇子可是有什么话说？”裴元说。
“自然。”宇文重说，“我想向大周皇帝求个赏赐。”
裴元哈哈哈的笑了两声，跟旁边随着宇文重一同而来的老师说，“原来是想要借着秋猎讨赏啊，我说今年怎么是大皇子来了。”
“皇子殿下无理。”那老者起身。
“无妨。既是赏赐便如此吧，我大周都是好男儿，若是此次秋猎宇文皇子能与这些男儿比拼一番，夺得榜首，朕就借着此个由头允了。也算是给互市之举添个彩。”
“谢陛下！”
谢随遇站在距离裴元不足百米的地方，他说的话自然也是都落在了谢随遇耳朵里。裴元是早知宇文重的要求还是他当真如同坊间传闻那般年老糊涂了，竟敢什么都不问就应下。
况且就论留兰人前几日在庆城之举，如此轻易的应下互市恐怕会引得朝堂不满。
而座下大臣竟然没有一个人拦住崇和帝的，特别是皇后，还在一旁给裴元倒酒。
裴行落在一旁蹬马而上，动作利落倒是比去年好多了，至少蹬了一脚就上去了。
裴元喝了一口酒，“落儿当作表率，朕与你母后还等着你的猎物呢。”
对裴行落的宠爱，崇和帝似乎一直都不在大臣与外人面前掩饰。
论资历前有平乱定灾的九皇子裴行远；论年龄，前有年长的三皇子裴行川。是怎么也轮不到裴行落的。
裴行落握好了缰绳，他早已和九弟商量好了，就算是他一箭射出去射到了自己脚后跟也绝不会空手而归。
毕竟如今贴身保护他的锦衣卫都是裴行远的心腹，暗中给他送几个哪算什么大事。
猎场是一片延绵而去的树林，秋日里发黄的树叶无力的在枝头垂着，似乎就等着哪个人骑马而过的疾风将它带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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