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疏白问着,然而耿休还没有从刚才那幕中回过神儿来,根本没有听清问题,沉溺于自己的世界中。
性格冷傲、拒人千里之外的江巡查,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男人“亲热”,虽然只是吻了下额头,但也够让他惊掉下巴。别说他了,怕是当八卦讲出去都没人信!
“什么事。”江疏白现在心情还算不错,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眼看耿休还是那副样子,傅骅隐蔽用胳膊的怼了下腰,让他清醒。
“哦哦哦,是实验室那面有结果了,署长让我过来喊你。”
江疏白微微颔首:“好,我这就去。能麻烦你在这里帮我看着吗?”她看向傅骅,语气温和了许多。
傅骅盯着面前的女人,眸光闪动:“我能跟着去吗,顺便有些话想要说,和他有关。”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指了指医疗舱,江疏白挑眉,点头答应了,看守虞舟的任务自然而然落到了耿休身上。
“别乱跑,把门锁上,别让其他人进来。”江疏白命令道。
比起看着就稳重的傅骅,耿休即便是已经成为项鸿波的秘书,最有可能继任署长,江疏白还是不放心。
他看起来真的很不可靠。
在耿休的抱怨声中,江疏白率先离开医疗室,和傅骅一前一后,朝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保持着安静。
“你想和我说什么。”进入管控区,江疏白淡漠的开口,目不斜视。
傅骅没有直接回答:“为了防止有人窃听,巡边署的联络器在接入新成员时,会微乎其微的发出短波。执行任务的时候,江队听到我说的那些话了吧。没有切出去,也没有打断,说明对这件事感到好奇,或者说在意,对吗?”
江疏白脚步微顿:“你知道的还挺多,比田澄他们强。”不咸不淡的夸了句,问道:“能治吗。”
“我以为您会问我成因。”傅骅托了托镜框,无边框的镜面闪过光,“我还是很擅长分析的,比如你们有些陌生的肢体动作,比如他对幽闭空间的畏惧,再比如他对医用品的抵抗。”
江疏白站定,直视着男子的眼睛,没有半分情绪:“能治吗?”
傅骅说的事情她也知道,甚至还能再猜个七八分——虞舟的所有反应和她被注射人鱼基因有关系。她和虞舟极有可能被囚禁过,被当作“生化材料”。
但这些事情轮不到傅骅“细究”。
“当然。方法有很多,脱敏或者情景再现,直面问题。请心理医生是个很好的办法,但介于您男朋友的身份,应该暂且做不到。不妨江队代替这个角色,彼此沟通,给予更多安抚。”
傅骅强装镇定的说着。
他在江疏白的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向来自若的他额角冒出冷汗,蜷起指节,缓解着紧张。
“我也可以不时提供帮助。”
“原因呢,或者说我需要付出什么?还是说你想用这个秘密威胁我。”
傅骅立刻道:“不是威胁,是交易,即便不成功,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第三个人,这点您可以放心。”
站在实验室的门前,江疏白上下打量着傅骅,有些搞不清楚名堂。
傅骅的身份是没有问题的,不是间谍,没有信仰和派别,家世也清清白白,除了性格古怪挑不出毛病。
更重要的是,她和傅骅八竿子打不着,工作交接更是时有时无,江疏白想不出自己和他有什么好交易的。
“你想交易什么?”
傅骅咽了下口水,有些迟疑的看向实验室内部,低声道:“听说艾少将和您的关系很好,能不能帮我……”
他话没有说完,实验室的门从里侧打开,一个身着军服的女子飞奔出来。
她用力将胳膊搭在江疏白的肩膀上,爽朗又亲热道:“好久不见啊小白,想不想我?”
江疏白正等着傅骅的问题呢,被骤然打断,也是一愣,接着惊喜的看向来人:“艾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艾草是她大学时期的室友,后来一起加入了巡边署,是最好的朋友。直到她为了研究变异生物,自请加入陆地特战队,一别就是好些年。
前些天给她发短信“叙旧”,想要询问有关大学时期和虞舟的事情时,还说归期不定,便没了下文。
“就今天,你还真是够忙的,连短信都没时间看,我可是提前通知你了。”女子轻声抱怨着,接着用力拍拍她的肩膀,“嘛……也理解,毕竟这巡边署离了你就不转了嘛。”
“别乱开玩笑,还有其他人在。”江疏白有些无奈。
“哪有其他人。”艾草不以为意,在转过身的刹那,站直身体,“哟,还真有人在,我刚才说的都是玩笑话……诶不对,你是傅骅学弟吧?”
她瞬间变脸,连续三次。
傅骅似是想笑,但是又觉得不该笑,面色很僵,呆板的打招呼:“是,艾学姐好久不见。”
“真的是你,你怎么来巡边署了?我听其他人说,你退役后去市医院就职,当医生去了。”
“说来话长。”傅骅欲言又止,垂在两侧的手攥的更紧了。但他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看向旁边的江疏白,“江队,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是该进去,但你刚才的……”
“可以之后再说。”傅骅打断,“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是很重要才怪。
江疏白深深看了眼他,转身将瞳孔贴近机器验证身份,打开实验室的门。
此时已是深夜,实验员大多回宿舍休息了,灯光处于关闭的节能状态,只余防跌灯条莹莹散发着蓝光。
径直走向最深处,来到写着解剖室的房间,江疏白推开了门。
房间内冷气十足。
坐在角落的项鸿波裹了条毛毯,他缩着肩膀,满脸的阴沉看着电脑。
除开他,解剖室没有其他人。
再有就是摆在三个解剖台上的,海鲛的尸体。江疏白一一看去,除了她和虞舟今天击杀的雌性海鲛和雄性海鲛外,还有个几乎半人高的“幼年海鲛”。
“情况很棘手吗?”她问。
项鸿波冷笑:“岂止是棘手,我现在恨不得把那些畜生家伙的爪子全都剁个干净!省的害得别人丢了性命。”
实在是前言不搭后语,江疏白转首看向艾草:“到底怎么回事。”
“啊……复杂点儿说,是某些具有远大理想的科学家,迟早带着全人类赴死;简单点儿说,就是这些海鲛攻城是人为造成的结果,你自己看吧。”
艾草指向最中间的尸体。
江疏白走上前查看,停在雄性海鲛面前。它厚重的鳞片上伤口很多,尤其是四肢的部位,有明显的宽口烧灼。
像是用特殊的工具,将海鲛吊起来惩戒的结果,这不是她用能源武器造成的伤口。“它……”江疏白惊疑不定的看向艾草,“这个伤口是人为造成的。”
“没错。”艾草从旁边的打印机取出纸张,轻轻甩了甩,“你再猜猜,这三个海鲛是什么关系?”
她看向江疏白卖关子,一直没出声的傅骅突然道:“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和孩子,以及克隆体。”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他。
“如果我没弄错,这个幼年期的海鲛,和这个雄性海鲛是同一个‘克隆体’,他们都是人为孕育出来的。而这个雌性海鲛就是代孕载体,没错吧?”
傅骅几乎肯定的说,引起艾草的高度兴趣:“学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也是在看过DNA检验后才知道的。”
“来巡边署后我研究了所有的案例和变异海怪的尸体,他们两个有明显的相似性,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有就是……学姐你既然这么问了,里面肯定有问题。”傅骅笑着道。
“你确实厉害,不愧是高材生。”艾草挑起大拇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幼崽是由这个雌性海鲛孕育的,因为她的乳腺有明显增生,挤压时仍有少许油脂乳液。不确定的是,他是谁生的,以及他们究竟从哪里来的。”
“还能从哪来,肯定是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项鸿波没好气道。
艾草:“当然,当然。但我们需要证据,以及进一步的合理猜测。如果顺着你的结论说,既然他们已经从实验室逃出去了,又为什么要再次靠近人类的城市,甚至攻城呢?”
“攻城已经确认是雌性海鲛的原因了?”江疏白问。
先前耿休也是这样说的,只是当时的情况太紧急了,她没有细看。
艾草拍了下脑门:“瞧我,又忘记说这个了。”她抓了抓头发,推开坐在位子上的项鸿波,扭过旁边的电脑,上面密密麻麻的的全是数据。
“这是检测系统反馈的数据,在变异海怪攻击前,有识别到海鲛的声纳,你自己看吧,你对这些也不陌生。”
江疏白靠近。
随着一张张图标,还有最后的汇总分析,心中沉甸甸的。
为了能更好的抵御变异生物,保护水下城市的安危,巡边署会通过特别安置的设备,实时监测着水下声音。以便察觉变异生物靠近时,能第一时间派出附近的巡查官,进行清除工作。
以往并没有大规模变异海怪袭城的现象,因为这些海怪有极强的领地意识。除非必要的捕食和驱赶,并不会轻易挪动,更不要说靠近有防护罩保护,特殊声波驱赶的水下城市。
此外,大部分无意识靠近城市的变异海怪,其声压和粒子运动趋于平和,不会过于波动。而这张图……
江疏白用手指向最前面骤然升高的线条,再次确认:“这是海鲛?”
艾草:“对,就是她。”
“确实不太寻常,其他变异海怪是在她尖啸后出现的,也就是说,他们是被海鲛呼喊而来的,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进化了呗。”艾草耸耸肩,平淡道,“陆地变异生物已经开始分级了,因为部分存在已经进化出了智慧,驱使低级生物再简单不过。”
距离第三次间潮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变异生物的进化并未停止脚步,反倒是人类始终没有得到造物者的垂怜。
糟糕的信号。
江疏白心中暗暗思索。
“但她的智慧程度不高,许多行为趋近于本能。”她补充。
艾草:“所以我有一个猜测。”
“什么猜测?”
“你说有没有种可能,‘实验室’发生了点儿问题,导致实验体出逃,这个怀孕的雌性海鲛就是其中之一。但是那些人并不甘心,于是凭借定位器,再次找到雌性海鲛,并带走了其他孩子。”
艾草表情莫测的举起证物袋,透明的特殊阻隔装置里,是一闪一闪,散发着暗淡红光的追踪器。
项鸿波忍不住打断:“你还说我呢,你这不也没有证据,仅凭猜测。”
“这不是证据吗?”艾草再次晃了晃手中的定位器,“还是两个哦。”
“我说孩子,孩子!”
“你怎么能确定她生了很多。”
江疏白和项鸿波同时道,一个表情郑重,一个龇牙咧嘴。
“大胆假设,合理推测。我们这不是先假设嘛……”
“我看你是找不到证据推测吧!”项鸿波嘲讽。
从未挪开视线的傅骅忍不住帮腔:“我们从没有捕捉过受孕的海鲛,所以无从对比。但我觉得艾学,艾少将的猜测是合理的。因为江队说雌性海鲛的行为仍趋近本能,那么按照她现在的状态,为了孩子攻城是最大的可能。”
“没错没错。”
艾草孺子可教的看向傅骅。
江疏白沉吟道:“现在可以肯定两件事,第一件是海鲛已趋近陆地生物再次发生变异,可以用声波召集其他变异生物攻击城市;第二件是有人用海鲛当试验品,来达成某些目的,并进行人工繁衍。确实很棘手,需要上报吗?”
“再等等。”项鸿波皱眉。
“事情还没有明朗,谁知道这件事和……有没有关系。”他小声说着,隐去“人鱼失踪”的关键字眼。
一时间,解剖室内很安静。
“我们要不请外援吧。”艾草打破异样又低沉的氛围,“常珲教授怎么样?他见识过很多变异生物,而且人脉也广,或许知道很多地下实验室的信息,能帮我们找到对方,拿到证据。”
“常珲?他身份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他很忙吧。”项鸿波迟疑,“听说他最近在隔壁城市参加演讲。”
江疏白:“回来了,前几天回来的。他是我朋友的老师,我可以让他探探口风,如何?”
“可以是可以……”项鸿波道,“但我觉得悬,人家可是教科书级别的人物,应该不愿意掺和进这些事吧。”
“哎呦,老项你什么时候做事情畏手畏脚的了。”艾草长吁短叹,“这又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问问又没什么。”
“行吧。”项鸿波看向江疏白,“你先打听一下。”
江疏白正要点头,一旁的傅骅突然打断:“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所有人疑惑的看过去,他非常不自在的推了下眼镜。动了动唇,语气坚定道:“再考虑一下,我是说请常教授这件事。”
“为什么?”艾草问。
傅骅:“常珲教授实力很强,这点毋庸置疑,但我总觉得,他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守正’。贸然把这件事告诉他,不管是对对方,还是对我们自己,都是一种不负责。”
他努力平和着措辞,但江疏白还是敏锐的和项鸿波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和怀疑。
没记错的话,常珲就在傅骅离职的市医院做名誉教授,其基因实验室也挂靠在下面,两个人算是“同事”。
这样的关系,竟然出言警告吗?
艾草想要说些什么,项鸿波朝江疏白使了个眼色。接到示意的江疏白点头,将她带了出去。
——艾草要发飙了。
“常教授可是我偶像,那小崽子怀疑谁呢?!可恨!可恶!”
空旷的休息大厅里,自助售卖机嗡鸣不停。军装女子喋喋不休的说着,满脸的不解和气愤。
江疏白将热咖啡推过去:“你一定和从乐很有话题。”
“从乐,谁?哦——你那个邻居。”艾草说,“为什么。”
“他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朋友,现在就跟在常教授手边深造。”
“哇,幸运的家伙。”艾草表情很羡慕,她喝了口咖啡,逐渐冷静下来,“算了,不说这个了,现在是特殊时期,你们有顾虑都正常。”
“说说你吧,你之前给我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感觉你不是很想在手机上详谈,所以我趁机请假回来了,是不是很感动?”
“是。”江疏白道,“你未卜先知我遇见困难,提前打了休假申请,真是太感动了。”
艾草笑嘻嘻道:“不要拆穿嘛。不过说真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竟然问我你大学有没有谈恋爱,哇,我差点儿就打精神病院的电话了。怎么会有人连自己恋没恋爱都不知道!”
“所以有吗?”
“没有。你天天寡的要死,不是把这个追求者打趴下了,就是把那个爱慕对象在训练场吓萎。如果你谈恋爱了,那绝对是个大新闻。”
江疏白想起初见虞舟时,他和项鸿波说的话,打断:“可我被始乱终弃的男友找上门了。”
“什么?”艾草震惊的站起身。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江疏白,下巴几乎脱臼:“你不会是遇见了什么新型骗局吧,还是说你真的背着我谈恋爱不告诉我。”
江疏白有些头疼:“坐下,小点儿声……算了,去我休息室吧。”
她保持缄默,直到进入属于自己的安全屋,锁上门,将前因后果掐头去尾,着重隐去身体变异的部分,一一诉说。
倚靠在铁皮柜上,江疏白看向艾草,斟酌到:“不是骗局,应该是真的,我现在推测是我失去了一段记忆,特别是关于对方的记忆。”
“可我真不记得你有……等等,你刚才说那个家伙叫什么名字?和我仔细说下他的长相。”
“虞舟。虞美人的虞,同舟共济的舟。”江疏白回答,大致描述了下虞舟的样貌。
艾草手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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