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粗粝的墙面,一息丝帛摩擦的悉窣声过后,月澜瘫软的身躯倒落在墙根。
正堂院外,守夜的家仆静静矗立,丝毫不敢打扰内里办公的主人。
陈媪亦垂手静立,心里盘算着时辰。
众人各怀心事,皆未意识到罚跪的月澜早已晕厥在地。
“拖走。”
冷不丁听到刘巽的命令,于至元摸不着头脑,怯声问道:
“大王,是要臣下拖走何物?”
“廊下蠢物。”
月澜倒地的声响自然逃不过刘巽的耳朵。
正门再次打开,于至元瞳孔一震,连忙给月澜灌了几口热水,又唤了家仆来背人。
走出正堂的庭院,他才转告陈媪:
“阿媪,大王有令,不准公主再出寝院。还望阿媪待公主醒后如实相告。往后,公主就好生待在碧溪源吧。”
“自然,自然,公主必不会有违燕王殿下的命令。”
瞅着月澜昏厥的侧脸,如今的陈媪,巴不得月澜再不出碧溪源,免得又招到哪位不好惹的。
碧溪源,亦是灯火通明。
陈媪将器物碰得叮当作响,又是上炭火熬汤,又是端热水给月澜暖膝盖。
守了半夜,就怕风寒又卷土重来。
幸好,月澜只是体力不支晕倒,没有再发高热。
翌日。
正堂门外的王伯领着家仆站成行,见刘巽终于出来,连忙问道:
“大王辛苦了一夜,可要现在用早膳?”
刘巽瞥了眼身后形容枯槁的于至元,道:
“简单些。”
一个时辰后,碧溪源。
月澜迷迷糊糊翻过身,将眼皮撑开一条细缝。
没有看到廊上的八角琉璃灯,而是熟悉的床幔。
她大惊,急忙揉了揉眼睛,一个挺身就端坐了起来。
听到动静,陈媪放下手中的水壶,转身来到里间。
对上一脸慌张的月澜,柔声道:
“公主醒啦,再多躺会儿吧,公主昨夜受苦了,唉……”
月澜敲了敲额头,有些糊涂。
昨夜分明一直跪在廊下,怎么一睁眼又回到了碧溪源?
怕再惹恼了刘巽,她连忙整理好里衣,急道:
“阿母快准备一下,我还罚跪呢。”
说着,赤着脚就去拿外袍。
陈媪上前拦住,轻轻按下月澜肩头。
“不用去了,公主。都走了,下人们一早来送早膳的时候就说了。”
顿了一息,她又正色道:
“公主,燕王殿下传了令,公主今后只能在碧溪源走动,不好再出院门了。”
月澜疑惑地望向陈媪。
“可还有其他吩咐?”
“再没有了。”
将手中的外袍又搭回去,月澜缓缓坐回榻边,若有所思。
这是,放过自己了?
只是禁足,倒也好,免得再碰到其他人。
既然来官舍之前于大人已经告知过,申家届时会有人来接她。
如此,只要熬到岳初表哥来接自己就好了。
若能待在此处再无祸事,她愿一步也不踏出碧溪源院门。
将个中要害过了一遍,月澜再开口:
“没事的,阿母,月儿就乖乖待在里面。哦,对了,阿母可知道昨夜……?”
忆起昨夜,陈媪仍心有余悸。
“昨夜子时,公主晕倒在廊下,是于大人让家仆与奴婢背您回来的。还好公主无大碍,不然又要遭罪。只是公主的膝盖,往后定要好好养着,断不能再冷到、碰到了。”
揉了揉酸痛的左膝,月澜垂下头,目光涣散。
“多谢无尽君,”
又轻声呢喃:“也多谢燕王殿下。”
如能平他怒火,如此便好。
盯向手上的素纱,月澜微微叹了口气,唯愿早日离开燕地,报了收留之恩,两不相欠,再无相见日。
河间大营。
迎着日光,刘巽高坐于马背,身姿英武无双。
于至元仰起头,看向马上之人。
“大王,当真不用臣下同去吗?”
“你留下,急事自己看着办,现下还用不着动兵。”
“崔景疏诡计多端,大王可要万分当心,要不再多带着些人马?”
于至元深知刘巽运筹帷幄,自是无人能伤他分毫。
但崔景疏向来老奸巨猾,他还是忍不住地担忧。
刘巽望向天际,黑眸微眯。
“兖州,本王迟早要亲自走一趟。时机还未到,百骑足矣。”
刘巽自有计较,于至元定了定心神。
“大王深谋远虑,臣下自愧不如。”
转身之际,刘巽似又想起一事。
“传令官舍,下月末之前都不必来送信。将人盯好,不准惯着。”
不等于至元回应,他便结束了话题。
“行了,出发。”
马鞭高扬,貂裘大氅一抖,身后紧跟骑兵。一行人,风似得消失在大营中。
河间到兖州,快马加鞭不过二十日。
现今河水封冻,免了乘船渡河的麻烦,只一路南下,再向东行进便可抵达。
若是永承帝在位期间,若无诏令,诸侯王绝无可能随意出走封邑。
只是,朝廷早已式微,稚子登基,大周名存实亡。
各诸侯王、将军、太守各自为政,人员往来仅仅装模作样上表天子,却丝毫不顾及天子是否应准。
如今申之忌把持朝政,刘巽更是连向天子表奏也免了去。
依照祖宗之制,诸侯王出行,须乘四马安车,伴仪仗出行。身旁的文官、武将一个也不能少,仆从更得是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不过,刘巽行军打仗多年,向来对繁文缛节不予理会,只一切从简,速战速决。
不过须臾,一行人便抵至河边。
河面一眼望不到头,森白的冰面上还残存着些许的断箭,几乎要与冰面融为一体。
冷风夹起冰面的寒气,打在脸上令人连呼吸也困难。
刘巽却仿佛毫无察觉,依旧策马踏上冰面。
燕地本就苦寒无比,且他自小便跟着老燕王四处征战。
自从袭过位,便常年巡视在各边地大营。
所以,即使头风常犯,也绝不畏缩在马车之内。
马蹄踏在冰面,每一蹄的下落都击起许多细碎的冰渣。
冰面的咔嚓作响。
不由地,刘巽的脑海里浮出一道“泥人”的身影。
他自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还记得,须卜肃将人端抱在臂弯。
浑身衣裙尽湿,混着泥,瞧不出颜色,滴滴答答往下淌脏水。
头发冻得一绺一绺,遇热贴在耳侧。
泥人嘴唇冻得乌紫,脸颊却异常红肿。
破碎的泥人与发倔的鹌鹑渐渐重叠。
刘巽望向茫茫冰面,眼神冷淡。
“倒是命大。”
自打被禁足,月澜便老老实实待在碧溪源的小院中。
每日除了换药养伤,便再无事可做。
一闲下来,月澜便要抢着帮陈媪做些洒扫事务。
可哪能真让她做下人的活计,每每见月澜要来帮忙,陈媪便要哭着喊着,只求她回去歇着。
王宫里娇养大的小公主,本该富贵宠溺一世。如今已经吃了诸多苦,遭了诸多罪。
若真让公主再做起下人,她当真是死后再无颜见王后娘娘。
好在小院本就不大,还有王伯安排的家仆帮衬,陈媪一人也没觉得有什么累的。
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碰。如此一来,月澜只能百无聊赖地枯坐着。
有日头照过来,她就搬个小凳到院子里晒晒。
偶尔地,九狮亭的长毛胖狸奴也过来。
一来二去,两人竟也成了默契的“晒友”。
碧溪源离九狮亭甚远,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摸过来的,一来就躺在月澜腿边打呼噜。
胖狸奴来了又走,日子也一天天过去。
月澜憋闷了多日,终于向一面善的家仆开口:
“这位大哥,不知,府中可有无人阅读的闲书拿来一观。”
从前在霈王宫,蔡氏一早便给月澜请了女史,教她读书识字。
幼时贪玩,霈王与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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