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海月悬空,明芊婳借着月光再次进到漂游王船内部。
有了先前的经验,她轻车熟路的找到放有夜明苔的房间。
明芊婳掩上门,挥灭手中的照明灵蝶,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唯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勉强投下一丝光影。
角落里微弱的荧光在黑暗中更显清晰。
明芊婳捡起那片荧光仔细观察。
应该是什么动物的鳞片,表面带有细密的波纹。
她轻轻拂去鳞片上的灰尘,荧光变得更为耀眼。
龙鳞藏瑞光,鸣鞘隐声传。
明芊婳眼神微怔,天南海与悬枯海并不相通,这片龙鳞为何会出现在天南海上的漂游王船中?
她又将房间内细细搜索了一番,但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龙鳞出现在王船中未必是偶然,若是找到漂游王船的来处,说不定就能找到答案。
既有解法,便不再纠结。
明芊婳将龙鳞藏好,刚走出船舱,却看见一位不速之客。
谢书寰倚在栏杆上,神色警惕的望着她。
“谢公子深更半夜来此做什么?”明芊婳决定先发制人,“莫非是这船上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谢书寰一时哑然,“不对劲的应该是明小姐你吧?深更半夜,明小姐为何要来这王船之中。”
白日里从王船中救下来的渔民皆已经醒来,谢书寰本以为诸事皆定,准备在此休息一晚后便离开,却不料一名叫王春花的中年妇女找上他们二人,说她的女儿一直未醒。
“小道长,我求你了,你们好人做到底,也救救我的女儿吧……”
谢书寰不忍心拒绝一个母亲的请求,况且修道者本当心怀悲悯。
只是他并不通晓如何让生人魂魄回归,事态紧急,只得夜扣明芊婳的房门,却发现她并不在房中。
谢书寰聪敏过人,联想到白日里明芊婳在王船内略显不对劲的举动,以及还特意叮嘱若要登船请与她一起同行,一下子便猜想到了明芊婳此时正在何处。
果不其然,他刚跳上船,便看见正欲离开的明芊婳。
明芊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在这里与谢公子你有关系吗?”
谢书寰:“明小姐,我……我没有逼问的意思,我只是……”
明芊婳打断谢书寰的话语,“我不过是晚上梳洗时,发现掉了半枚耳坠,房内便寻无果,料想应该是查探王船之时不小心掉落其中。”
她向谢书寰摊开手掌,掌心中正是一串耳坠上的珠串。
谢书寰向前走去,但是他并没有去看明芊婳手中的珠串,而是微微俯首,目光落在明芊婳的耳坠上。
明芊婳的一个耳坠上,的确是少了一串珠子。
谢书寰有些将信将疑,“夜间昏暗,而且王船诡异,明小姐为何不白日再找?”
明芊婳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此耳坠是我母亲遗物,一时遗失甚感心急。”
她抬头目光直视谢书寰,“这个解释,谢公子满意吗?”
四目相对,谢书寰忽然有些慌张,他急忙后退两步,视线亦从明芊婳的脸庞上移开,“抱歉……”
虽然察觉到明小姐似乎有些生气,但谢书寰想起王春花所托,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道,“我来找明小姐确有要事,第一个患有失魂症的小女孩,并没有醒来。”
……
陆阿荇房间内,明芊婳已经弹了三遍挽魂曲,正着弹反着弹都试了,陆阿荇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挽魂曲为何唤不回她的魂?”谢书寰有些茫然,“先前对那些渔民不是有作用的吗。”
明芊婳沉默片刻,为了避免谢书寰对她的修为产生怀疑,只得解释道,“挽魂曲只唤得回自由之魂。”
谢书寰:“你的意思是说,陆阿荇的魂魄现在不得自由?”
“难道是被无常拘走了?那她岂不是……”在一旁观望的防风祈突然没眼色的开口,惹得一旁的王春花更是以泪洗面,只恨不得以身换陆阿荇回魂。
“你还是不要说话了……”谢书寰捂住防风祈唯恐天下不乱的嘴。
眼见好友是指望不上了,他只得询问明芊婳,“那怎样才能找到她的人魂?”
明芊婳指向一旁的防风祈,“这就得靠防风氏的预占之术了。”
防风祈将写着陆阿荇生辰八字的纸条点燃,双手结印,施展预占之术。
纸条化作烟灰,缓缓落向舆图的某处。
“离心岛?!”
三人皆是震惊。
离心岛是天南海深处的一个小岛,距留仙镇少说也有千里,岛上既无奇珍异宝,也无珍禽异兽,莫说是途经的游船了,就算是修道者也鲜少踏足。
陆阿荇的魂魄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明芊婳拿给防风祈一块漂游王船上的碎木屑:“你再占卜一下,这艘王船是从何处而来。”
防风祈再展预占之术,木屑化灰,却落在了同一个位置。
想到在漂游王船中找到的龙鳞,明芊婳心中感到一丝异样,也许这离心岛是非去不可了。
“但是距陆阿荇昏迷不醒已过四日,若是三日之内不能带着她的魂魄赶回,恐怕……”防风祈有些担忧,“而且普通的渔船难以承受天南海中心的惊涛骇浪,你们要怎么去离心岛呢?”
明芊婳与谢书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口。
“既然漂游王船来自离心岛,那就乘漂游王船去好了。”
“……反正也是要将王船送回的。”
时间紧急,二人决定立刻动身去往离心岛,留防风祈在留仙镇照看陆阿荇。
……
方渚城沿海而建,是天南海边一座繁华的大城,平日里商人旅客络绎不绝,且近日又逢祭海节,方渚城内更是一幅彩旗飘扬,歌舞不休的热闹景象。
只是相比于城中的热闹,城主奚玉山的家中却被一股压抑的氛围笼罩。
二小姐奚岚生下来便先天不足,医师断言难活过百岁。奚家主和奚夫人晚来得女,对此甚是忧心,好在数年如一日的精心照顾下,奚二小姐终于迎来了她的百岁生辰。
本以为终于打破宿命诅咒,却不料数日前,春分赏花节,奚小姐游园时忽然惊厥,而后昏迷睡不醒。
无数的医师走进奚家,又带着遗憾连连摇头走出。
奚家上下一片愁云惨淡,见爱女苏醒无望,奚夫人的哀愁化成了一缕缕白发。
但今日,奚家来了位奇怪的客人。
斗篷掩住了他的身形,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仅露出一双隐约泛着绿光的竖瞳。
他说他有办法让奚小姐苏醒。
奚玉山起先是不信他的,但是随着这位面具客人将一抹无识游魂送入奚岚额间,沉睡许久的奚岚缓缓睁来双眼,但片刻后又陷入了沉睡。
“为何阿岚又昏迷了!”奚玉山尚未沉浸爱女苏醒的惊喜之中走出,转头却陷入了更深的悲痛。
不知是用了变声术法还是生来如此,斗篷怪客的声音有些嘶哑,声带像是被沙砾打磨过一般,“普通人的生魂效果自然有限,但若能寻得生辰八字相符之人……”
“但取人生魂此等阴邪术法……”奚玉山有些犹豫,一边是爱女一边是无辜旁人,一时陷入了两难抉择。
“你没有选择。”斗篷怪客打断了奚玉山的犹豫。
“那你又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这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每一件事物都有上天提前给它标号的价码。奚玉山深知这个道理。
斗篷怪客向奚玉山附耳道去,声音嘶哑犹如恶魔低语,“我要你替我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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