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包子两天下地、行动无碍确实不假,但真要上路,栖真又怎肯让他骑快马。
她坚持雇马车,小朋友死活不肯,最后各退一步,一行人活像压马路,提溜着马出了城。
照说从尹集到南城也算交通要道,谁知荒郊野外路不好走。
“此地嘉陵江并着澜圣河,只能走梅都山外围绕过去,顺利的话四五天才能到南城。”
袁博受人之托,一路跟栖真介绍辛丰地貌,殷勤得很。当年他带临军走南闯北,说起这些不在话下。
栖真听得认真,专注细节,偶尔会抛些问题,不管袁博接不接得住,最后反倒是她帮他圆回来。袁博很纳闷,说起风土人情他可以滔滔不绝,但一说到背后原理,角色颠倒过来,仿佛她才是土生土长,总能把一些背后道理说得头头是道,甚是在理。
有一日没忍住,袁博问出心头疑惑,栖真听罢微笑:“世间有道有术,术法千变万化,各朝各代俱不相同,道理却是相通,道之所存,不以时代为转移,是谓万变不离其宗。”
袁博:“主母掌握的是道法,难怪一通百通,足见为高。”
栖真心想我扯什么废话你都信,表面一本正经:“哪敢说掌握道法,自古能为世人稍揭大道者,都是彪炳史册的圣人。况且只通道法,不涉世术,也是痛苦至极。”
就像她,知道长方形面积是长乘宽,那是道,但她根本不知在辛丰一尺等于0.6米,而非现世标准,0.3米。那日颜心说天冷,要给大家置办披风,问栖真2尺长如何,她随口道,至少四尺吧,把颜心惊到,连连问:“主母要四尺?那要定做了。”
幸亏小包子及时纠正,才知搞了乌龙。
对她而言,这个世界陌生知识太多太多,最怕就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生活中些许小事无关紧要,可到紧要关头呢?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存亡之际还缺乏常识就很致命了。
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也。
一个人的认知就是一个人的核心竞争力,想登上命运高峰,每个人都必须把核心竞争力锻炼出来。别人自小耳濡目染、经年熟知的事,于她却是不小鸿沟,还不用心去学,真是随波逐流了。
这种焦虑深埋心底,她没法和小包子交流。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凡心算二代移民,两个时代的文化在他身上融会贯通。她是典型的一代移民,初来乍到,以前的文明抛不开,现在的文化融不进,才是最苦恼的。
“我们在这里歇一歇?”
一路过了梅都山,不远处嘉陵江滔滔奔涌,江边芦苇茂盛。
因拖慢的行程,他们在野外露营好几日了。昨儿夜遇山鬼,小包子还收服两只。今日仍赶不及进南城,只好在江边落脚。
栖真算明白过来,为何他们这行人出门没带什么行李,只因小包子法术一起,露营时罩个结界,又暖又挡风,根本不用大包小包。
所以在江边过夜,图晚霞正好,又不用担心江风把人吹傻这种实际问题,倒也莫名有些浪漫。
生火烧饭完全不用栖真插手,紫鹿和颜心效率高,她便带小白往江边散步,遥望落日在江上铺成金带,江水湍急,金带舞出种种韵律,看着心旷神怡。
走得离营地有些远,找块江边干净的大石坐下,小白蜷在她腿上,一人一龙,安安静静看风景,享受片刻天地宁静。
过一会儿身后有响动,似有人在芦苇丛中乱跑,不久传出一声,喊的却是‘冀望’。
栖真一愣,是小包子在叫唤吗?
果然芦苇丛中传来话声,正是栖凡心。
“你跑什么?叫你别跑了!”
唉,他大概又追在楚盟后面了。
栖真知道两只小的感情好,虽然楚盟经常翻小包子白眼,脸很臭地对他,但俩人就是焦不离孟。
男孩都需要好哥们,哪个时代都一样。
栖真不做理会,摸着小白背脊,继续看风景。
谁知芦苇丛里声音并未远去,反而停在原地,小包子道:“看在我为了救你被那女鬼拉一道的份上,别跟我怄气了吧?”
无人回应。
栖真心里啊一声,停手,竖起耳朵听。
大概楚盟并不顺从,小包子声音响了几度:“那你要怎样?我一早就说过,找到我娘了,可不代表我对你就不好了。”
栖真下巴快掉下来。
啥意思?臭小子拿错剧本了?
芦苇丛里一阵瑟瑟乱响,不知两人是否打起来,一会儿又传来往相反方向去的跑动声,声音也越来越远。
可栖真到底听清小包子说的最后一句:“……爹爹对娘亲怎样,我对你也是一样!别跟我怄气了……”
栖真在江边石化半天,问小白:“我耳朵出问题了?”
小白好像也有点烦躁,一会儿飞到石头上,一会儿飞到她面前,游来游去。
栖真把它拨下来,固定在腿上:“这话什么意思?”
直觉听懂,一分析,又貌似什么都没懂。
什么叫爹爹对娘亲怎样,我对你也是一样?小包子难道还有第二个娘亲?若有第二个,那怎么叫我对你也是一样?他对楚盟难道也是男女之情?
可如果小包子说的“娘亲”就是她,更不对了!那个人对她坏透了!小包子想表达自己对楚盟也是一样的坏?
不懂,真不懂!
可她再想不明白,也听出小包子有多在乎楚盟。
这…还是男孩间的兄弟情吗?
把楚盟换成女孩,这段对话足以拍言情剧了吧?
栖真回营地时陷在各种混乱里,那晚总忍不住偷偷观察两个小的,真是越看越不对劲。
楚盟坐哪儿小包子就坐哪儿,颜心烤好的兔肉,小包子取了两支兔腿,给楚盟一支,再给她一支;楚盟还什么都没表示呢,小包子一碗热汤已经递上去。
“……梅都山有个别名,叫万兽山。据说山里各色猛兽都有,普通人是万不敢深夜独自过山头的,否则不是被狼叼去,就是被虎咬死。今晚不能断了篝火。当然,我们有殿下在,什么野兽都不用怕。”
“就怕小殿下睡得太死,老虎到了面前,他还在打呼。”
“哈哈,还有小白呢,这么大的神兽在,虎狼哪敢靠近。”
几个人开着玩笑,篝火边其乐融融,栖真却什么都没听进去,一支兔腿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冷透了都没吃完。
晚饭后,小屁孩三人组说要去江边撒尿,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走了。栖真帮颜心收拾残余,悄声问:“凡心和楚盟感情很好?”
颜心笑:“听说打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修炼,感情怎会不好?对外说楚盟是殿下侍读,我看殿下若有亲生兄弟,感情也不过如此吧。”
栖真:“凡心平时……有没有接触的比较多的女孩?”
颜心噗嗤笑:“大容皇宫里没有年轻宫女,也就制衣坊有一帮裁衣缝补的老妪,殿下到哪里去跟女孩儿玩呢?”
栖真奇怪道:“那你?”
“我来大容才三个月,是大哥受戦世子托付,让我来大容当差的。我来大容后也没住宫里,住在前朝九卿的府中。”
栖真心里一动,问:“哪位九卿府上?”
“司军府。”
栖真哑然。
颜心来大容三个月,安排她住的是司军府,也便是沈兰珍的府邸,栖真问:“戦世子安排你住进司军府的吗?”
颜心笑:“世子手哪伸那么长,来了大容,自然是大容王说了算。”
是那个人的意思。
栖真打听道:“你可知前朝九部像下落?”
颜心摇头:“不曾听说。”
栖真点了点头。
洛尘、絮回、慕容、常璐……都不在了!对她来说,他们就像嗖一下消失在历史夹缝中,当年城破时发生什么,估计颜心是不知道的,这事有机会还得问问袁博。
可她终究不解:“照你这么说,宫中竟无一个女眷?可辛丰婚俗不是过了十七必须娶妻?宫中那么多辛丰人,没有一个有家眷?”
颜心就等着她问呢,笑道:“别人我不敢说,我们大容王啊,可是辛丰皇族出了名的‘逆子’!当年为了违抗陛下指婚,不惜以每年攻下一个敌国做承诺换得自由身。这些年从未听闻他看中什么女子,没料想五年前他竟告知陛下他有一个七岁大的儿子,且执意镇守大容,不再回辛丰。辛丰上下都在猜,陛下是怎么生出一个儿子来的。没想到我来了大容,还真能见到传说中皇子的母亲,就是主母您……啊!”
身边篝火突然暴涨,火焰窜到一人高,把火边的颜心吓到失声。
小包子他们正从芦苇丛里出来,听到惊叫赶忙上前。一看火势,小包子询问的眼神飘向栖真身边就差鼻腔喷火的小白,安抚道:“没事,别怕。”
经这一出,再加小包子回来,栖真和颜心私语也告一段落。
小白变身巨龙,卷成一团,栖真知道这是让她过去睡觉的意思。这些天一到就寝时刻,它都化身床垫让她垫着睡。可此刻她心中纷乱,一时半会儿不想闭眼。
小屁孩三人组还在悄声打闹玩笑,袁博和颜心烤了一会儿火,各自找平坦处睡去。再过不久,小包子过来道了晚安,也和楚盟、紫鹿睡去,篝火边就剩栖真独坐。
有东西顶了顶她的背,栖真回头摸到龙颚。
缠在臂上的小白还能当其三岁稚童看待,变身巨龙的小白和白岛的守护龙差不多大,像成年男子,体型和气势让人无法忽视。
龙爪摊开伸到面前,栖真起身踏上。小白抬爪,将她放到仰卧的身躯上,着地是一片柔软温暖的肚皮。栖真熟门熟路躺下,仰望星空,苦恼地叹气。
“……世上有个姑娘绝对与众不同,是我终其一生非寻到不可的。没寻到她前,我有的都给她留着;寻到她后,我没有的,只要她想,我也绝没有一个不字。”
他找到这个姑娘了吗?如果没找到,怎么就把别人的儿子认作自己的呢?
冰海孤舟上他说起各国游历,莫非都是真的?只不过他潜入这些国家和潜入大容一样,都是为了征服?
而他之所以要征服,是为了违抗皇命,不想婚姻被人摆布……
若真如此,也算奇人一个!
栖真又叹气。
她连儿子感情线都摸不清,还管别人呢?
再怎么传奇,再怎么专情,都与她毫无干系,她顶多是他阴谋下一粒炮灰而已。
浩瀚星空被一双瞳眸代替,小白弯下脖子垂视她。
栖真双手枕头,和它对视。
双瞳晶莹剔透,亮如毫无杂质的海水,清晰倒映出她的身影。
这是一双可以迷惑人心的眼睛,栖真看着看着……烦躁渐消,呼吸频率与小白合在一起,与天地融在一处,安稳睡去。
辛丰南城不亏是南部第一主城。
进了城,栖真立刻感觉金光万丈城在它面前小巫见大巫。
嘉陵江穿城而过,将南城分为两部。城中河段有个很美的名字,当地人称其为琳琅河。琳琅河沿岸大街宽至十马并行,店铺酒肆琳琅满目,各色人等杂烩穿梭,尽得几分盛唐气象。
入城后有一排长长布告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打马过时小包子好奇,拉楚盟下马去看。
“还有三日便是长至节,南城有花魁长至宴,夺得魁首的神女有大奖呢。”小包子一路叽叽喳喳,跟大家说布告栏里的内容。
栖真:“今天几号?”
颜心:“除月二十。”
栖真:“除月?”
小包子:“就是12月20号。”
栖真哦一声,问他:“长至节是12月23号?”
“是啊。”小包子对身边的楚盟促狭眨眼,“咱们也去看看那长至宴?评神女呢!魁首可得五千两银子。”
栖真:“你不赶时间除祟了?”
“在南城怎么都得待上四五日,打听到鬼祟信息便去。”小包子又兴奋地怂恿楚盟:“去吧去吧,好不好?”
栖真默然。
袁博今早先行一步入城安排客栈,重逢后将他们引入雅阁馆,歉意道:“因着三天后的长至宴,南城客栈全满,就这家还剩五间,实在腾不出另外两间房,有一间在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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