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岭黑灯瞎火,照说骑行速度该有所延缓,谁知这队人马仍能疾驰。
这队伍不知做何布置,黑甲上散发一层荧色绿光,不至于照亮四方,但在没有月光的郊外,看清前路不在话下。
尚可薪第一次接触正规军队,双手反绑,在马上颠地几欲作呕。可他仍然处处留心,仔细观察。
不用高举火把,骑者就可解放双手用以控马,所以纵使在夜间,也能保持白日大道朝天的速度。只是不知他们在甲胄上动了什么手脚,才能达成这般效果。可要潜行,一层荧光岂非暴露自身?又不知他们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但无论如何,指挥、装备、精气神……这支队伍处处完美——原来这才是正规军队!
尚可薪观察越多,越对大容军羞愧。
夜间山林阴湿,乌云蔽月,寒霜冻人。眼见双龙峡刀劈般的隔断峰在黑夜中展露头角,尚可薪紧张得手心冒汗。
钟雄也看到远处高耸的隔断峰,缓下速度,细看峰峦两边,果然隐约各有一条道路深入谷内,这便是他们说的双龙峡吧!
钟雄心间警钟顿响。
未见到时,他压根没将什么鬼蜮之说放在心上,如今亲眼目睹,才发现此处地形奇特,不可随意深入,何况是在夜间。
在双龙峡入口处勒马,钟雄偏头问尚可薪:“鬼蜮之地在哪条道上?”
尚可薪别眼不答。
倪煌也不客气,拽了他狠狠抛下马,长剑出鞘,冷冽寒光指着他面颊:“回答!”
尚可薪闭了闭眼:“左边。”
钟雄一刀斩断他身上捆缚的麻绳:“起来,领路!”
尚可薪从地上爬起,揉着被勒出淤青的手腕,明知故问:“你们要走鬼蜮之地?”
倪煌隔空对他抽了一鞭,没抽到身上,但气势十足,“竖子嘴硬,作死吗?叫你领路,还不快走!”
尚可薪只好一步步朝右边峡谷入口行去。
心中默念,十、九、八…………
一步一数,一数一步。
身后,钟雄抽箭。
七、六、五……
搭弓……
四、三、二……
指尖轻放,尖利的冷光破空而来
一!
尚可薪脚下一趔趄,冷光瞬间袭肩,人被一股猛力穿透,跌倒在地。
他闷哼一声,继而惨叫,被一箭洞穿肩胛,痛彻心扉。
钟雄驱马上前,冷酷的声音自头顶压下,“城守大人走向鬼蜮的脚步没半分犹豫,一点不怕,嗯?”
尚可薪翻过身,冷汗涔涔流入眸中。
“说说看,到底哪条才是鬼蜮之地?”钟雄在马上俯身,品味着尚城主眼中的恐惧。
这是他熟悉的眼神!
但这种程度的恐惧,说真的,还不足以让人实诚。
一手捏住插在尚可薪肩上的长箭尾端,用力一转,锋利的倒刺在筋肉里硬生生刮匙一圈,血如泉涌。
尚可薪痛得脸色比夜间寒峰还要惨白黯淡。
钟雄啧啧摇头,再好看的人,一旦成了刀下鱼肉,满目只剩恐惧,谈何风骨!他一手握上箭尾,对上尚可薪的眼:“哪条路是鬼蜮?”
尚可薪痛得失了神智,看着钟雄的眼蒙上阴翳,嚅嗫道:“右…边…”
钟雄笑,看向自己握住长箭的手。
这双手血里来雨里去,手背黝黑,指尖满茧——这样的手,适合捏美人的骨,杀不听话的人!
“再说一遍,走哪边?”萃着冷毒的寒声还在继续。
尚可薪似乎在竭力拼凑神智,去分辨眼前居高临下的身影到底在说什么。
钟雄睨着地上人,这块生在锦绣丛中、未被染指过的美玉啊,就像这深藏于东方大地的神秘国度一样不堪一击,不就是中一箭嘛?瞧瞧,一副承受不起的表情,啧啧!
那这样呢?
他反手一拔,长箭离体,倒刺带出一蓬血肉,声音柔了几分:“再说一遍,到底该走哪边?”
尚可薪口吐鲜血,晕过去前,唇间血沫含混着吐出半个字。
那是一个极轻的“左”,钟雄听清了,这才一扔长箭,侧头吩咐:“鬼域应该在右边道上,带人去探探路。勿深入,遇异象即刻回报!”
倪煌得令,带一支二十人的小分队,布裹马蹄,轻装简行,进入右边峡谷。
若尚可薪没有昏迷,会发现一件神奇的事——这队进入下风道的小分队铠甲上的荧光消失了,回归原本的一色黑。
但他们是如何在瞬间去除荧光,即使尚可薪亲眼所见,只怕也未必找得出原因。
小分队在山谷中缓慢前行。
谷中有薄雾,不至于浓到看不清前路,但多多少少模糊了周围的环境,所以他们走得很慢,很小心,直至深入峡谷腹地。
倪煌握拳一举,身后队伍得令,同时停下。
他侧耳凝神,耳边似有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是风?
不像!
普通的风声,怎会夹带窃窃私语?
倪煌伸出一指,往前一挥。身后一个士兵下马,贴着山壁,最快速度往前窜,不一会儿消失在视野里。
等了片刻,此人返回,打了几个手语。倪煌皱眉,以手语回复。士兵返身上马,倪煌这才率队出发。众人排成一排,贴着山壁继续潜行。
越往前,凄切的呜咽声越明显。待转过一处山壁,倪煌瞳孔尽缩,赶紧拉了马缰退回去,定了定神才敢探头细看。
明明来路漆黑一片,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往前一路的山谷里,居然隐隐散发着诡异红光。
这还不是最让人吃惊的。
望着远处山壁上舞动的黑影,倪煌目瞪口呆。
我的娘哎,这什么东西???
只见前方山壁上盘旋着许多扭动的巨影,足有三四丈高。扭曲的、狰狞的长条身形充满了令人惊悚的力量感。
光他看见的数量已然极多,再往后的薄雾中,不知还有多少。
是龙?是蛇?还是什么别的怪物?
耳边的呜咽声越发凄厉,似怨妇恸哭后歇下的气音,又似地府不屈的冤魂低啸申鸣,听在耳里仿如刻刀,刮擦着心底的柔软;又似利钩,扯出人本能的恐惧。
鬼蜮!
倪煌脑里自然而然冒出这两个字。
知道这个叫大容的国家是一回事,理解它却是另一回事。
这些怪物到底什么东西,倪煌实在说不上来,但在一个神秘的国度出现一些人力无法解释的神秘物事,好像也不稀奇。
倪煌咽了下口水,还想探身细看,被身后士兵一把拉回。
他们交换几个手势,决定最快速度撤出此地。
…………
钟雄喝了口水,拧紧壶盖,瞥了眼趴在马背上的尚可薪。
若非上面命令,让他“收敛”,他压根不想浪费伤药给姓尚的包扎,扔在路边自生自灭得了。
钟雄向来多敏少言,此刻对着个半死不活的人却开口道:“皇帝临阵脱逃,连区区两百士都对付不了。这种国家,究竟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城守大人”闭着眼,状如死灰,久到钟雄以为他不会开口了,谁知马背上传来一声短促的惨笑。
说是笑,更像哼。
“城守大人”哑着嗓子道:“国名都不敢报的贼匪……谁给你立场去质问别人存在的意义?就因为你们强?”
钟雄理所当然:“强就是一切。”
尚可薪抹去嘴边血沫,睁开眼:“遇见更强的,你们就该三跪九叩叫爷爷!”
钟雄驰骋沙场经年,数不清的劲敌里,面前人这点小蛮横压根排不上号,但自从踏足大容,这个姓尚的却是唯一一个让钟雄刮目相看的。他冷笑,转而道:“开门弹琴这招,你想出来的?”
尚可薪不答反问:“你们来自何地?如何知道大容?为何此时擅入我境?你可敢说?”
明明痛地身体都在打颤,还有力气连声质问。钟雄看他像看个死鸭子嘴硬的货色,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还以为这里一无是处,可惜……”
可惜什么他没说下去,因为倪煌带人从峡谷里出来了。
倪煌低声汇报,钟雄听完,转身问:“鬼蜮里那些,到底什么东西?”
尚可薪从马背上强撑起身,哈哈笑道:“见到鬼蜮了?去试啊!挑战啊!你们这群没有信仰的土匪!”
钟雄一鞭抽去,打得他跌回马背。
但尚可薪满心畅快,咳血都阻止不了的畅快,“神明都无法制服的怨鬼之谷……做了亏心事的人是不可能活着出去的!你,你们,踏我家门,辱我大容的野蛮人,去啊!看你们是全须全尾走出来,还是葬身无间地狱!”
钟雄道:“什么劳什子的鬼蜮?当老子傻?”
派人探路,不过是要确认哪边能走。
“鬼蜮”再怎么神秘,大容百姓不也日常通行?如今确认了右边道路有问题,走左边不就好了?
钟雄下令,前哨当先进入左边谷道,其余人马两骑并列,全数跟进。
谁都没有注意,在左边谷壁低处的阴影里,被大石挡住的“上风道”三个刻字。
……………
站在谷外还没那么强烈的感受,直到深入峡谷,眼见为实,才真正感到这处的奇诡。
钟雄不断打量两侧山壁,这个峡谷无论山峰高度、隐蔽性、谷底曲折的狭窄通道都得天独厚。
真是绝佳的设伏地!
他觉得自己作为军队指挥者,渴望利用地形大战一场的热血被吊起来了。若今日他为猎手,必可不费一兵一卒将入瓮的猎物全歼不留。
可惜了!这个叫大容的国家,全境上下都是傻的,不仅没有军队,连个会打仗的人都没有。
才会让他们从边境一路长驱直入,宛入无人之境。
可钟雄并没觉得多开心,因为他将每次上战场的机会视为历练,太轻松的任务,是无法在他为将道路上添砖加瓦的。
还好,今日有点收获。
那个城楼上弹琴的场景让人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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