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心很了解爹娘,说他们几日不会出现就一定不会出现。
是夜,金光万丈城蝉鸣阵阵,白日暑气渐消,一道人影匆匆御剑,落地官驿后院。
早过亥时了,后院昏暗,只有小径边的石砌脚灯散发昏昏黄黄的光。
凡心隐身竹林,偷瞧二楼烛火未灭的上房。天热,好几间敞着窗,传出细碎声。
很快,其中一间熄了光。
从黑洞洞的窗户跃进去,悄无声息落地,反手将窗关上。他没往里屋去,就在外间桌边屈指往桌上磕了磕,像在提醒里面来了人。
谁知叩了两声,房内毫无动静。
凡心握拳到唇边轻咳。这声一出,只要房里人不是睡得太死,总能知道来了不速之客,但奇怪的是黑漆内间仍无声响。
凡心挠鼻,用正常音量道:“五年了,还不肯原谅我吗?”
这么说了一句,没等来回应,他自己心头到先升起灰心丧气,赌气般转身要走。
手刚摸上窗棱,就听身后一道冷冰冰的声音:“让你走了吗?”
一股大力推上凡心背脊,将他抵在窗上,低醇的男声在耳际响起:“诚意呢?”
凡心双手投降,哼哼唧唧玩笑道:“我哥威武!”
头顶被人横拍,男声不悦道:“谁是你哥!”
终于得以转身看身后,觐见时穿的军装早已脱下,男人就着黑色丝质衬衣,下身是包裹长腿的军裤,胸口解开两粒扣,露着结实的胸膛。
顺着蜜色的胸膛看上去,修长的脖颈上是熟悉的脸。浓粗的剑眉,高耸的山根,连着下面的鹰钩鼻。嘴唇微薄,唇角天生翘起,但这副喜感的翘唇没带来多少面善,还是这么一本正经。
不过与入梦来的面容不同,过去的黑瞳变为蓝眸,脸部早已脱离少年的稚气,是一张成熟的男人面孔了。
心头泛起酸楚,凡心太清楚,除了被缠地受不了时会出现无可奈何的气闷表情,外送一个大白眼外,其他时候,就别想在这张脸上看到太多外露的情绪。
所以驼暮山最后一晚,对方脸上显露的惊诧和厌恶,在凡心心里硬生生扎根五年。
室内烛火再次亮起,凡心站在窗边抿唇,凝视回去点灯的背影,朗声抱臂道:“弗朗兹·约瑟夫·冯·诺依曼……伯爵?”
男人在椅上坐下,一臂搁在桌上,投在地上的黑影是凡心两倍大。
他们一站一坐,对视着,一时半会儿都不说话。
凡心在这样的审视中喉头发紧,站直道:“朝堂相见也行,不打扰你休息了。”
“以前……”男人终于开口。
凡心呵一声,抢在他说下去前大大咧咧道:“小时候的事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哪能过心?纵使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就让它过去吧。”
冯·诺依曼静了很长时间才道:“那你走吧。”
负气推窗,凡心一顿,又啪一声甩上,回桌边大喇喇一坐:“你让我走我就走?”
“我得问问你!”他看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和旁边并排小一圈,这让他非常不爽:“那么多年,你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
冯·诺依曼:“嗯。”
凡心不客气地嘲讽:“除了装哑巴,还会装失忆。”
“只是没必要。”冯·诺依曼淡淡道。
只是没必要说太多,没必要暴露自己。
“为何不早点回你的地方去?”凡心垂眼,有点被这句“没必要”伤到:“没失忆,何必在中土待八年?”
冯·诺依曼也看着地上一双鲜明的影,提醒他过往形影不离的岁月。一个人有多少八年?他留下,总有花费八年都值得的原因。可这理由不能问,尤其不能被理由本身这样明知故问。这让他不舒服,很不舒服,像出独角戏。
可从来都是那理由大言不惭追在他后面,也是那理由不要脸地装醉抱他。
“何必在中土待八年……”冯·诺依曼冷道:“不知道就没必要问,知道又何必问!”
“楚盟,楚冀望。”凡心看向冯·诺依曼刚毅的侧脸,终于叫出过去开开心心唤过无数次,此后经年深埋心间的名字:“从小你就喜欢跟我怄气,跟我冷脸,喜欢看我掏心掏肺。”
五年太漫长,足够把人熬成火山,他还有什么好怕?他什么都不怕!
凡心攫住楚盟放在桌上的手腕:“我说过,我爹爹对娘亲怎样,我对你就怎样!也说过,即便今天有扇时空之门在面前,我也不会扔下你独自离去。以前你当我小孩,总不屑我的话。可最后我做到了所有的承诺,最后厌恶我、不接受我、抛下我的是你!”
凡心到楚盟面前,不客气地抓住他领口,眼中喷火:“离开了又为何要出现?什么莱茵,什么伯爵,今日朝堂送战书就这样逼我?八年卧底,你明知中土难抵莱茵,便堂而皇之来收割,想肆无忌惮拿回自己的战利品吗?”
“纠正两点。”楚盟对上凡心冒火的眼,不急不缓道:“主动招惹莱茵的是中土,主动招惹我的,是你栖凡心。”
大手伸到凡心后颈用力揉了一把,猛然将他拉近,楚盟眸中闪着猎者的锐光:“我就是来收割中土,和你!”
不顾挣扎,他抱住自己的战利品,用五年相思的力度。
地上分离的影终于合为一体。
……………
风宿恒用了五年时间接受“宿命的安排”,栖真连五天都没有。
对风宿恒的等待,对他们错失的五年,并非获悉时的震惊和心痛能一笔带过,那是无尽的绵绵钝痛。两天前她还跟风宿恒满怀感激地说“我的人生真是圆满”,两天后就再遭命运捉弄,让她泪流成海。
“真真,你觉得这是一出悲剧,因为你认为我白白蹉跎五年;我却觉得这是出喜剧,因为不过一天光景,你就收获自由、力量和一个更加无所不能的老公。”风宿恒柔声安慰趴在床上的栖真:“好了,哭两天眼睛都肿了,怎么当新娘子?”
栖真在灯火下露出红肿的眼,风宿恒不说还好,一说更惹她捶床:“没想要我老公有一天能跟我说什么悲剧喜剧!我都接受了古人的阿畅,现在你这么跟我说话……”又哇一声哭出来:“我不习惯啊!”
“一早说过,一辈子还长,慢慢认识。别人一生嫁一个,你这辈子嫁三个,多有乐趣?”风宿恒抚弄栖真耳垂:“我们七年之痒都跳过,都老夫少妻了,真真不是大大赚到?”
这话触动栖真神经,眼泪遏制不住,她快被风宿恒看似有理、实际戮心的话搞得歇斯底里。
风宿恒扯下她襦裙的肩缕,在肩头亲了一口:“休息几日,养好身体就大礼。我盼八年了,我的皇后。”
在真爱祭酒时间是停滞的,别管外界纷扰,他们有足够工夫说话。两日里风宿恒抱着她、搂着她、让她趴在身上,诉了很多。
说这五年他和凡心、容绽轮流守在回真洞等她回来,而柳絮回他们已知她来自未来;说五届大容年货节办得盛况空前,如今大容商贸早已冠绝中土,玻璃、钢铁、火车、武器……科技发展不可同日而语;说凡心自掌大容来行事稳妥,是个有创意但不冒进的君主,拓盛世合适不过,战天下还缺口气;说可能宫提前完成让大容无一失学稚子的梦想,而万仞山财富已是麒麟穴两倍有余……
两人靠在床头,栖真枕着风宿恒的肩,抠他亵衣上的带子静静听。纵有无尽欣喜,便有多少失落,被风宿恒问及感想时犹豫道:“我觉得我就推辆三轮车出来,结果一眨眼变动车,嗖一下开走,把我扔在荒野里。”
风宿恒握着她的手臂笑了半天:“你回来,我就不用身兼数职。成亲后想必你在辛丰皇宫待不住,传道的事归还于你。这些年我就誊写了八十一本,还有九百二十本,够你忙的。”
栖真支起身:“你知道安置舱?你进过那个样板房?”
“这几年足够我把回真洞的功能摸上一遍。”风宿恒道:“回真山外壳是自然山体,里面却是电子神经元连接的完整机械体,许多功能我尚未摸清,但有件事我觉得挺费思量。”
“什么?”
“重离百年前坐穿梭仪来中土,你觉得这座电子山是他来前就有,还是来后造的?”
栖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道:“穿梭仪本身就能完成穿越,所以山洞不像他从诺亚带来,可说博士能独自营造这样一个高科技洞穴,也不太像吧。”
“同感。”风宿恒把她脑袋压回自己胸膛,有一下没一下轻抚:“万仞山本身就是谜团,无论回真洞,还是子石。”
“子石!”这便提醒栖真,前几日在子石洞发现的那种影像石,是否已经得到开发?
“产量没有文字石大,无法全国通用。”风宿恒道:“现下也就万仞山和大容皇宫摆了几组。将来倒可以在辛丰皇宫和万仞山也摆上一组。”·
栖真关切道:“真能实现远程通话?”
“不止!”风宿恒向她宣布好消息:“以前你常说,文字石能实现双向传输就好了。文字石做不到,但我们发现,影像石可以。”
栖真果然又从他胸膛抬头:“影像石能双向?”
“切一块下来,至少5乘5米,一分二,就能实现一对一双向传输。绝不串频,影像声音都清晰。”风宿恒道:“你想的全国直播做不了,但远程电话已实现!也亏得影像石,这几年我才能蹲守回真洞,通过石头与朝堂对话,省心不少。也就凡心,总喜欢动不动飞来找我当面聊。”
激动被心悸替代,栖真从风宿恒身上翻下去,装作枕到自己臂上,让衣料吸干眼角的湿。
“也许万仞山的石头有向量场,所以能实现传输,中土还有没有类似的山体不得而知。”风宿恒取过床头放置的帕子,这几日太需要帕子了,在栖真脸上按了按:“而且将来回真洞还得着人守着,不能允人进出。太过先进的文明降临蛮荒之地容易引起恐慌,由此生出鬼神之说或宗教崇拜都是额外的精神消耗,并无太大意义。”
栖真索性取过帕子遮眼,语气夸张:“看你说话的调调,我以为在面前的是重离。”
“所谓智慧,不过是以多些维度解读事情。”风宿恒将她泪湿的发拨到耳后:“你不习惯,我却庆幸。不能你打通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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